刘平安和刘兰芳两人的因果交相放映,王灶看完后只想感慨一句: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兄妹俩平生没有做过一件错事,都是被动遭时代的陋习给一步步推向了深渊。
最后刘兰芳被邪祟看中,恶堕黑化,成了不人不鬼的异类。
好在,异类能够给她复仇的力量,将伤害过他们兄妹俩的人统统给杀死。
初看这个结果是好的,后看她几乎已经丧失人性,只有邪性。
从一开始的只吃坏人,到后来发现坏人已经不够吃了,她开始不分善恶,择人便噬。
之所以吃人,也是因为身体里的邪祟的缘故。
要想同生,代价就是不断地进食,一旦节食就会感到痛苦不已,各种身体机能日渐坏死,显然邪祟不会甘心,因此会循循善诱宿主,使得宿主堕落成妖魔的形状。
这也是邪祟盯上了执念极深的刘兰芳的原因,因为后者一直心心念念着她的哥哥,哥哥就是她人生的精神支柱,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哥哥,她就永远无法放下执念,为了寻找哥哥,她宁愿做出违背人伦、违背道德常理的邪恶之事。
至于王灶为何能够从刘兰芳的走马灯里看到刘平安个人的走马灯片段,想来是因为因果联系,特意给到了他一些线索,让他以此分析出刘平安目前的下落,让他后续有了带刘兰芳去找到刘平安的可能性。
这就是因果录的能力,带来的都是有效信息,目的便是为王灶指明道路。
王灶也通过刘平安个人的走马灯片段,获知了他乘船渡河时被棒击掉落水中,沉入河底,生死未卜。
这条河,说来也巧,正是王灶和卢雪依先前被那票邪恶船夫载渡的“见龙河”。
现在问题来了,刘兰芳到底为什么会喊自己一声“哥哥”?
王灶不是刘平安,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便即心神回到现实之中,看着眼前模样单纯可人的小女孩,再次问了一句:
“你为何喊我哥哥?”
刘兰芳嚅嗫着嘴唇,忽然把头凑了上来,在王灶身上嗅了嗅,然后抬头看着王灶:
“你不是哥哥,但是你身上有他的气味。”
王灶吃了一惊,自己身上怎会有刘平安的气味呢?
自己这一路上也没有遇到过叫做刘平安的人啊。
王灶虽有不解,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原因的。
只是这个原因王灶自己没有发觉,便即对她说道:
“我大概知道关于你哥哥的一些线索,但是……我凭什么告诉你?”
说到底,刘兰芳现在罪孽深重,杀死了许多无辜人,就在刚刚,她还亲手杀死了那位驭龙的肥胖男人。
在王灶看来,凡事都得一码归一码,她过去的确是可怜人,但现在绝对是大恶人!
王灶没理由帮助一个恶人,除非她能给出说服自己的理由。
刘兰芳呆呆的杵在原地,失神了好一会儿,眼眶湿润了起来,喃喃道:
“我能感受到你不是坏人,也记得自己不是好人,只是,只是……”
“我要活着呀。”
“如果我死了,就没有会去解救哥哥了。”
“可想要活着,我只能……吃了他们。”
站在刘兰芳的角度和立场,她确实只能这么做,毕竟她不知道哥哥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是否遭到了非人的折磨。
为了找到哥哥,带哥哥逃离魔窟,她只得做出一件件违心事,抱着“我入地狱也好,遭世人唾弃也好,我一定要活下去,这样哥哥才有希望”。
王灶沉默了,如果让刘兰芳知道她哥哥早就死在了见龙河河底下,她估计会崩溃吧?
已经没有多少人性的刘兰芳受不得刺激,一旦刺激到她,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失控,成为彻头彻尾的食人妖魔。
王灶得设想个万全之策,不能进一步将刘兰芳推入深渊,就目前而言,她还是保留了一些人性在身上,没有滥杀。
先是眼睁睁放跑了卢雪依等人,现在又给了王灶谈话喘息之机,通过这些方面都能体现出来,她的本性其实不坏。
王灶盯着眼前的小女孩看了一眼,问道:
“你能控制身体里的邪祟吗?”
刘兰芳摸了摸肚子:“饱的时候可以,饿的时候不行。”
呃,看来还要感谢那位肥胖仁兄,他的体量够大,吃完他后刘兰芳的神智就恢复了偏正常。
王灶进一步试探道:“如果我带你去找到你哥哥,你会怎样做?”
刘兰芳眼里有光,牙齿都在打颤着,略显激动地说道:“只要能见到哥哥,让我怎么做都行!”
王灶闻言,正要说下一句,忽然刘兰芳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她的左半张脸开始浮现出那种密密麻麻蜂窝状的渗血孔洞。
此刻她的脸部,一半是正常人,一半是邪祟。
刘兰芳左眼透露着凶光,嘴角亦是咧得极高,对王灶充满了敌意,显然王灶试图帮助小女孩找到哥哥的想法不被它所认可。
因为邪祟需要的就是刘兰芳一直保持那颗执念之心,一旦了却了执念,她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这是它所不愿看到的。
刘兰芳的右脸很纠结,很僵硬,嘴里咬牙切齿,看得出来她试图摆脱邪祟的控制,奈何人力终究大不过邪力,倏忽间她的左半边身子也开始呈现千疮百孔之状,不断地渗出血来,渗到了左脚底下,看起来诡异极了。
一半血人,一半正常人的模样在她身上体现,看得人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好在王灶也不是涉世未深的雏儿,一路过来见过的妖魔也不少,在来峃县之前也早就做好了面对它的心理准备,此时还能保持着镇定,出言安抚她的情绪:
“你放平心态,相信自己,邪不压正,只要你的信念足够强,它就如同你身体里的一件器官,能由你所控制……”
刘兰芳听着王灶的教导,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哥哥”,心中的信念感逐渐增强,渐渐地压过了蠢蠢欲动的邪祟,将它给压制回了身体深处,就像是埋藏在心底的黑暗一面,不让它暴露出来。
俄顷,刘兰芳异变的半边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又变回了那个可爱喜人的小女孩。
刘兰芳目光期许的看着王灶道:
“求求你,带我去找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