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刚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华董，这事儿......跟我们关系不大吧？网大再火，也影响不到咱们的票房嘛。”

　　华新荣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里透着一股深思熟虑后的笃定：“我不是说它抢我们的票房。我是看到了《少年的你》背后的东西，网大这片池塘，水深得很，鱼也够肥！”他身体微微前倾，指尖点了点那份报告，“西影厂的老底子、光芒的制作能力、爱奇艺的流量入口，三家拧成一股绳，生生砸出了个新纪录。这说明什么？”

　　他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杨旭刚脸上：“说明模式对了！网大审查松，试错成本低，正是我们以前没玩转的地方。那些小成本项目，与其像以前那样撒胡椒面似的跟小公司碰运气，不如换个玩法。”

　　华新荣接着说道：“明年开始，新计划启动。核心就三个字：爱、优、腾！用我们中影的资源去撬动他们的平台，优势互补，把制作成本压下来。遇到真正的好本子，咱们甚至能抬它进院线，你说，他们能不乐意？”

　　杨旭刚的眼睛瞬间亮了：“华董，高！实在是高！散会我就亲自去对接，尽快拟定一个初步的战略合作方案。”

　　华新荣点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状似随意地问：“对了，老杨，我前阵子看了内部审片那部《破晓之前》，也是讲霸凌的吧？怎么没声儿了？这风口上，不赶紧推一把？”

　　杨旭刚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堆起笑，解释得飞快：“华董，那片子......严格说不是霸凌片，内核就是个复仇爽文的路子。剧本嘛说实话，成色差了点意思。”

　　“成色差？”华新荣放下茶杯，眯起眼睛靠进宽大的椅背，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力，“当初拍板投的时候，没做审核吗？”

　　杨旭刚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更灿烂几分：“当初想的是走网大，不是有韦轩扛着嘛。靠他那几千万粉丝，收回成本稳稳当当，还能搏个意外惊喜不是？”

　　华新荣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老杨啊，流量明星这把双刃剑，得慎用。除非真有那金刚钻的演技，否则用一次，路人缘就薄一层，最后反噬的刀口，指不定就冲着咱们自己来了。”

　　杨旭刚嘴上连声应着“是是是，我明白了”，心里却不以为然。单看这次国庆档，中影和阿里联合出品的献礼片，很大胆地用了六七个流量明星，不也赚得盆满钵满？粉丝的钱，不赚白不赚。

　　他正琢磨着怎么再圆两句，华新荣却已看穿他的敷衍，挥挥手，便直接开始了后面的议题。

　　华新荣接着说道：“接下来，咱们讨论一下新题材，这次《少年的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启发，我觉得很长一段时间，各家都会百花齐放，试水很多之前不曾碰过的题材，大家下去可以研究下亚洲地区每年涌现的这种新类型片，看看有没有不错的，咱们自己搞一下试试。”

　　“我看网上有很多网友说，咱们国家不是没有这类型的题材，而是拍不拍得出来。就像韩国那边的丧尸片，它和欧美那边有一些不同，欧美那边的丧尸片很多都是看着就让人生理不适，反观韩国这边拍的丧尸片，就没有那么血腥，更多是以人性为主，这让更多的人能够接受这类型的片子。有人在吹捧韩国敢拍，也有人反驳说咱们国内这类型的小说比这精彩多了，只是拍不出来而已。”

　　“大家要多关注网络上的声音，有时候爆款就在其中。小说这块也要多跟进，看看有没有新奇一些，能改编出来的咱们就下场尝试。”

　　···

　　回到自己那间办公室，杨旭刚沉着脸，从柜子高处取下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是一饼上了年份老茶。他慢条斯理地拆着包装，眼神却有些放空。

　　心腹手下凑过来，小心翼翼地开口：“杨总，《少年的你》这都爆了一周了，咱们的《破晓之前》，导演那边催得紧，问是不是该上了？还有，韦轩那边也问，需不需要他配合宣传？”

　　“催催催！就知道催！”杨旭刚烦躁地一挥手，“会上问，会下还问！这破玩意儿现在上，是嫌丢人不够快吗？他韦轩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演了个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没数？”他语气刻薄，带着一股烦躁。

　　手下愣了一下，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会上？华董也提了？”

　　杨旭刚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撬下一块茶：“可不是么！华董碰巧去看了内部审片，现在疑惑我们怎么不趁着霸凌热度这么高，把这片子上了。”

　　手下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杨总，话是这么说，可这片子横竖都是要上的。与其压着，不如趁现在霸凌话题正热，赶紧推出去，多少能捞回点本钱吧？”

　　杨旭刚把撬下的茶叶丢进紫砂壶：“捞本钱？哼！本来想着能把《少年的你》压它几个月，咱们抢先上线，占个‘首部霸凌电影’的名头，韦轩的粉丝怎么着也能把本钱拱回来。现在倒好！人家珠玉在前，光芒万丈，咱们这坨泥巴凑上去，不是献丑是什么？搞不好热度起来了，还会反哺《少年的你》！算了，再等等，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手下脑子转得飞快，突然灵光一闪，声音带着点试探的兴奋：“杨总，那咱们换个赛道？不上网大了，上院线！就宣传是‘国内第一部聚焦校园霸凌的院线电影’！这噱头够响吧？”

　　“院线？第一部？”杨旭刚撬茶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手下。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手指虚点着手下，“哈哈哈哈！好小子！有你的！够机灵！”

　　杨旭刚笑道，“就这么办！立刻去联系导演，让他把韦轩给我用好！搞几场点映，声势造起来！所有的宣传通稿，都给我死死地绑上《少年的你》！他们不是火吗？咱们就借着这股东风！电影局的内容审查我去处理。”

　　手下喜形于色：“明白！我马上去安排！”说完便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开水注入紫砂壶的汩汩声。杨旭刚端起刚泡好的茶，杯口热气氤氲，袅袅上升的白雾，如同他此刻翻腾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