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王生
杨文看得明白,对上这些筑基修士,哪怕他们不用法力,自己也很难占到便宜,唯有利用身外术可以一试。
褚屠生对于形貌衣着极为在意。
被限制了法力后,不得已才近身厮杀。
杨文不必正面与他斗杀,只需要刻意毁坏其衣物,坏他心境即可,
他几次出枪,都无杀机显露,只是伤到了褚屠生的白衣,几处甚至染上灰尘土气。
褚屠生见此,不由被气笑了出来。
“你这厮是个阴险的,攻杀齐备,以为坏我心境就可以建功。”
杨文被说破意图,却不见什么神色变化。
褚屠生冷笑一声,在一行人讶异神色中,将那狐氅丢在地上,任由其染土,他道:“心境这东西是个鸡肋,可破可立,在乎与不在乎,都只我一念而已。”
旋即,再无任何顾忌,以掌横击。
杨文横枪阻拦,旋即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势大力沉,震得他虎口发麻。
杨文见此,哈哈一笑。
将褚屠生震开,复又将长枪插在地上。
不等有人说什么,便冲了上去,同样是掌,为六合八卦,
【兵术】变之七,能够清明灵台,使得通晓武艺。
陆右看见这一幕,眉头挑了挑:“有趣。”
褚屠生到底不甚擅长捉对厮杀,如今放开手脚,反而是被杨文给压住了气势。
他出掌相抗衡,力道不足之处便有身法弥补,如同游鱼,捉摸不定。
直至最后,褚屠生被他拍中十六掌,身上都印下了掌印,只感觉肺腑都发痛,连忙退走。
他疑道:“你入灵初轮多久,有这样武艺?”
杨文回答道:“不足月余。”
褚屠生闻言并无任何震惊之色,行用【兵术】到他这个地步,已经变了样了,武艺搏杀之法纯熟不足为奇,更何况,还有人暗中调教过。
他不再问。
心疼的拾起地上的狐氅,便自顾自离开,等着两个时辰后再来。
——
李青迟和晋明乘坐梭舟,飞升天上。
看着不断退去的云雾,李青迟好奇道:“每次飞升,这梭舟需要花费几何?”
晋明闻言,解释道:“梭舟一类灵物,源自昔年茅山,后来又被改良至如今模样,每次使用,都消耗半枚灵石。”
李青迟闻言惊诧道:“不成想梭舟如此耗费。”
晋明点了点头:“梭舟能载最多六人飞升,已经是消耗极少了,那些大宗仙族都有飞舟,载人百数,所消耗灵石近乎天文数字。”
李青迟笑道:“有朝一日,我要飞舟为我一人而行。”
晋明笑而不语。
这都是富家子说的话,如他们一类,自称兵家修士,可依旧逃不过一个“散”字。
两人不再说话。
各自疗愈先前伤势。
李青迟心底暗暗思量。
按照他所探查,罗睺在季岩洞中已经存在近百年,据传是在守护着什么东西,扈家连着三代人都葬身其中。
赫然就是大成筑基。
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他可以应对的了。
届时捉襟见肘,被耗在那里,一旦枢一察觉到,他就会立刻被烧死。
有了晋明在,大可以哄他诱敌,哪怕他死了也不要紧,只求速杀罗睺。
突然,在他气海之中,太乙青华连同金光齐齐迸现。
李青迟猛然起身,看着云层之下。
“快落下去。”
晋明蹙眉道:“这梭舟一旦落下去,再想飞升还要多出半块灵石来。”
李青迟沉声道:“一切花费损耗,由我一人承担。”
晋明闻言,便也不再多劝,当即操纵梭舟落下。
地上村落中,有凡人见了,纷纷下跪,口称仙人。
王生自忖三十岁后便多有幸运,半年前于乡道之上,见一蓬头垢面的落难女子,弱柳扶风般倒在尘埃里。
他心下不忍,携回家中以香汤浣洗,不想竟洗出个清水出芙蓉般的妙人儿,
眉如远黛,目似秋水,端的是天上仙女容貌,人间哪得几回见。
那女子为报救命之恩,执意委身相嫁,王生自然喜不自胜。恰在此时,他又得城中梁府青睐,聘为启蒙先生,一时春风得意,风头无两。
今日,王生入城采办,花了大价钱,特意选了赤金匠人,打了一支缠枝莲纹的金镯子,只盼博新妇一笑。
她似是逃荒时受了惊吓,至今惊魂未定,整日深居简出,不愿见生人。
王生对此毫无怨言,每日整治珍馐美馔亲自捧至房前不说。香奁之物更是从未短缺,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变着法儿往屋里送。
来了客人,他亦独自周旋,待宾朋散去,又亲自将热汤热菜端进新房,生怕委屈了佳人。
如今金镯既成,他怀揣着锦盒,想起新妇皎若明月的面容,心头又是一软——这般天仙似的人物,他唯恐被人觊觎,恨不能将她藏在最深处,又怎会有半分责怪?
只是老母年逾花甲,见儿子整日围着新妇转,心中难免不满,常常絮絮不止,说什么“女子应当主中馈、事姑嫜”,几次三番要闯进新房寻衅,都被王生好言劝住。
念及此处,王生不敢耽搁,疾步往家中赶去,生怕老母又趁他不在,搅扰了新妇的清静。
等到了家中草屋,他喊了几声母亲,却听不到回答。
想来是去了后山。
王生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独独拿起金镯,走向新房,刚欲推开房门,就听到里面突然起了一阵争吵声音。
“你这女子端的好不知好歹,我家阿郎娶了你,你自当晨昏定省,孝顺高堂,如今却教生儿做那妇人之事,平白沦为邻里巷议的笑话。”
“若只是如此还罢了,成亲这许久,婚房红烛未曾撤去,你这肚子也不见丝毫动静,我让生儿纳妾延续香火,你却横加阻拦,你且去吧。”
“娘,你让芝儿何处去?”
“哪里来便回哪里去,我王家庙小殿低,只怕供奉你这尊菩萨不得。”
芝儿听闻此言,抽抽噎噎如泣如诉,梨花带雨,闻者肠断。
王生在门外听得心急如焚,只恐新妇受了委屈,可又怕此时贸然闯入,惹得老母悲啼,新妇伤情,落得个两头难顾的境地。
正自辗转徘徊间,他忽生一计,
不如暂退几步,待得片刻再假意推门而入,大声呼喊,只作刚回家中,剩下再慢慢调停劝解。
王生这般思忖着,便欲轻抬脚步退至大门外。
谁料正当此时,木门“吱呀”一声自启,恍若有鬼使神差。
王生心下一惊,以为是老母出来,忙不迭欲说自己刚到门前,抬眼却见门槛处空空如也,唯有穿堂风卷起几片落英。
他不禁“咦”了一声,壮着胆子踏入屋中。
却见镜台前端坐着一位女子,鬓边斜插一支白玉簪,颤巍巍似有灵动感,身上罗衫半褪,滑露出香肩如削,欺霜赛雪,洁净无瑕。换作平日,王生早该上前温存,今日却如被施了定身咒般,立在当地半步难移。
但见那青铜镜中,竟现两半面皮,左首半面乃老母面皮,沟壑纵横间渗着血珠,涓涓而下,口中犹自絮絮训斥;右首半面却是新妇娇颜,泪痕斑驳,似梨花着雨,悲悲切切。
王生见状,只觉心下骇然,惊得屏了呼吸,手足皆僵。
就在此时,镜中半张老母面皮忽然转动,眼尾皱纹里渗出的血珠簌簌而落,竟开口道:“生儿?你何时回来的?”
那女子面皮亦止住悲泣,缓缓转头,鬓间玉簪轻晃,眼波流转间唤了声“王郎哎~”,声音婉转,似含千般愁绪、万种情思,直教人心头一颤。
王生大惊。
近乎爬着跑了出去。
嘴里念叨着:“新妇是鬼,新妇是鬼。”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耳边只听有人说:
“王生,你嘴里胡念个什么?仙人法架,还不跪下。”
旋即他就被按着头跪了下去。
良久,他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
他不顾身旁人的阻拦,强行将头抬了起来。
看着眼前之人,神色呆滞道:“新妇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