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寂静，花无咎看着少年，却觉得有些陌生。

　　“我意识到，自己对师尊的这份感情.......是错误的。”她听见少年低声自语，声音几乎被风雪吞没，“作为弟子，本该怀着纯粹的敬爱之心，怎能生出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

　　他伸手从怀里取出那卷《明心宗训》，泛黄的纸页上，尊师重道四个字被反复摩挲得有些模糊。

　　“宗门古训说得明白……”少年笑着摇头，“这些日子困扰我的心魔，原来不过是违背了伦常的妄念。”

　　他仿佛找到了解脱般，长舒一口气：“说来也怪，只要时刻谨记师徒本分，那些杂念就真的消停了不少。”

　　花无咎上前一步，拿过那本明心宗训，快速的翻阅。

　　这是什么老古董的书，明心宗有这样的书吗？

　　陆守道从哪里翻出来的？

　　她脑子有些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我......”花无咎抬起头，她觉得陆守道说得对，但又感觉哪里不对。

　　最后，话语变成了：“那我们一起过年吗？”

　　“嗯？师尊为什么会这么问？”陆守道愣愣看她，“这句话不应该是弟子问您吗？”

　　“小红没跟你说吗？”

　　“小红姐跟我说了，但我肯定还得问您的意思。”

　　一片混乱中，花无咎的语言能力也变得混乱了：“啊，嗯，我要再看看。”

　　“好。”陆守道笑着说道：“师尊要是去祭奠的话，我也可以陪着一起。”

　　“好，你修炼吧，我，我回去了。”

　　好乱。

　　明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心魔已除，师徒如常，连那本该死的宗训都说得明明白白。可为何胸腔里还是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一坛被强行封住的烈酒，越是压抑，越是发酵出灼人的温度。

　　少年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眼尾微微弯起，在夜色中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师尊不必忧心。”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弟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您护在身后的小孩子了，弟子会解决深渊，让师尊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是嘛，已经长大了啊。

　　不知何时，那个总是拽着她衣袖的男孩，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他垂眸说话时，下颌线条凌厉得让她想起当年的大师兄，可眼底闪烁的光却又像极了二师姐。

　　人总是会成长的。

　　岁月的河流从不会为谁停留，时光带来聚散离合，生老病死，所有的欢喜和悲伤都会让人成长。

　　少年成长了，而她还没有。

　　她好像还是三百年前那个躲在别人身后的小女孩。

　　明明经历过同样的痛楚，却始终像个固执的孩子，把自己锁在过去的阴影里，当少年独自扛起宗门重任时，她依然保持着那个躲在师父身后的姿势，连悲伤都显得如此稚嫩。

　　以少年为主，以天下为主，自己的意见并不重要。

　　所以，花无咎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

　　细雪渐渐堆积成厚重的银毯，推着时间继续往前走着。

　　年关将近，这座沉寂已久的仙门终于透出几分生气。

　　三三两两的弟子们踩着积雪穿梭于回廊之间，朱红的灯笼被高高挂起，在素白的雪色中点缀出温暖的亮色。

　　小红正指挥着几个年轻弟子张贴符箓，她发间的珊瑚珠串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小绿则蹲在灶房门口，认真清点着灵果的数量，时不时往嘴里偷塞一颗。

　　往日冷清的练武场此刻铺开了长长的案几，几位擅长书法的弟子正在挥毫写春联，墨香混着蒸年糕的甜腻气息，在寒风中织成令人安心的味道，就连那棵百年不开花的古梅，枝头也突然冒出了几朵嫣红的花苞，像是终于被这人间烟火气唤醒。

　　年关的脚步越来越近，宗门内的年味也愈发浓重，唯独陆守道的房间始终门窗紧闭。

　　没人去催他，路过的弟子们都会不自觉地放轻脚步，毕竟宗门和天下的未来都在他身上，连花无咎都不再来打扰他。

　　她只会时不时的让小红送来些吃的，但那些食盒从热气腾腾到覆满薄霜，最终又被原封不动地撤回。

　　快过年了，陆守道很可能在闭死关，花无咎更不敢打扰他了。

　　然而，陆守道在做什么呢？

　　他在和系统玩。

　　上一个世界，他已经晋升过化神期了，所以对这次晋升可以说是十拿九稳，就算真出了意外，他也可以借系统能量来解决这个问题。

　　啪。

　　陆守道放下光凝聚出来的棋子，道：“将军。”

　　“啊，我又输了。”系统耷拉脑袋。

　　“输我五点能量哦。”

　　“行.......”眼前光芒凝聚的棋盘再次恢复，系统不甘心道：“再来一把。”

　　这是听陆守道创造出来的象棋游戏，如果动用数据分析，它能碾压陆守道。

　　但因为之前说了要人性化，所以它努力的自己思考，而不是进行数据分析。

　　“这把十点能量？”

　　“好！”

　　一把过去，系统在床上生无可恋。

　　“我放弃了。”

　　陆守道看着棋盘消散，满意的把系统能量收下。

　　不但晋升化神的有了，还有多余的去抽夜无心几次。

　　陆守道推开雕花木窗，寒气裹挟着细雪扑面而来。

　　远处的山道被弟子们清扫得纤尘不染，新落的积雪将青石台阶的棱角温柔包裹。晨光穿透云隙，在雪面上洒下细碎的金粉，与沿途高悬的朱红灯笼交相辉映，那些灯笼顺着山势蜿蜒而上，宛如一条沉睡的火龙，在苍茫雪色中格外鲜活。

　　要过年了，计划又要开始推进了。

　　“守道，过年你要去和他们过吗？”

　　他感觉光球又挤过来，显然是对他设置的人设和剧情还感兴趣。

　　“要啊，当然要。”

　　“那花无咎如果去祭奠，你跟她去吗？”

　　“当然。”

　　“那.......”

　　它问了许多问题，陆守道都滴水不漏的回答。

　　最后，它问：“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陆守道示意它回到自己神念，然后推门走出去。

　　“去和他们一起，沾沾过年的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