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哪怕你是做白账的，你想护一家企业，没问题，其他人可以卖你这个面子，毕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也经常会有求于你。

　　但如果你想把所有的窗口企业全部护下，那就是砸人家饭碗，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是万万忍不了的。

　　同样的，作为一家国企，大华国贸可以出于一些考虑暗地里委托那位林先生帮忙挡下一些麻烦，但却绝对不可能让泗水所有的兄弟企业这么干……这已经不是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事情了，而是等同于把自己的后背毫无遮掩地露给人家。

　　一旦出事，那就不是因为工作失误调回国内接受调查那么简单了。

　　这个道理苏晚凝也懂，所以她再度摇了摇头：“爸，我不是让你出面去应对那些突发事件，我也知道你不擅长应付这种事情……不只是你，包括我，包括泗水这边绝大部分兄弟企业的人，由于都是最近一两年才调派到爪哇这边的来的，对于这边的各种情况和内里的牵扯了解的不是很深，所以都不具备很强的突发事件应对能力。”

　　微微顿了顿，苏晚凝放低了声音：“可是包括我们在内的绝大部分人不擅长，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不擅长啊！”

　　苏元华顿时反应了过来：“小凝，你是说……杨兑那个小家伙？”

　　苏晚凝点点头：“没错，就是他，从第一次委派他预防和解决那两千方胶合板的甩柜问题开始，再到帮助福赢公司挽回那三千吨PVC的损失，再到后来的与林先生合作，甚至是现在已经开始运转的转口金融业务……”

　　“中间的透露的种种细节，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杨兑不但对爪哇这边的各种情况非常了解，业务能力极为过硬不说，头脑还异常的灵活，正是帮助我们预防、处理、应对这些针对性突发事件的不二之选！”

　　苏元华却是犹豫了起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我已经答应杨兑，等到国内的第一批白标抵港，我就会立即给他写担保申明，帮他落实户籍的问题。”

　　微微顿了顿后，苏元华表情有些尴尬：“而且你应该看得出，杨兑这个小家伙，不但对爪哇这边极为厌恶，对公司也没有什么归属感可言，所以……我担心，他户籍的问题一旦得到解决，只怕是会立即动身回到国内。”

　　“因此，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只怕是有点困难……别忘了，他至今为止，只是大华国贸的外聘人员，并不是正式工，很多东西对他而言根本没有约束力。”

　　从来没有哪一刻，苏元华会这么后悔，后悔没有将上任那位胡总经理推动了一半的人事申请继续推动下去……当初杨兑的落户，可是跟着他的转正申请一起递回国内的。

　　但是他更加后悔的是，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这么先入为主，认为这个家伙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油腔滑调之辈，打从一开始就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以至于后面只能用等价交换的手段，去驱使杨兑帮他们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

　　现在好了，双方卡在“等价合作”的关系上无法寸进，杨兑对自己的感观又颇为不佳，要想留下人家帮忙，真可就难了。

　　苏晚凝闻言也是一阵默然。

　　与后世很多人以为的不一样，虽然苏元华级别不是很高，但好歹也是一家国企公司的老总，而且还是窗口公司的老总。这样的身份下，他或许可以不动声色地给你下绊子，或许可以跟你打哈哈来误导你，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一定要兑现的……尤其还是这种无关于站位和大立场的承诺。

　　其实细想起来，两边的关系之所以这么冷淡，她这个当女儿的也有不可妥协的责任，毕竟与杨兑对接工作的是她，她一开始那副遮掩不住的嫌弃和厌恶表情，实在是功不可没。

　　但没法子，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她们父女必须要留下杨兑……哪怕只能多留一年也是好的。

　　想到这，她摇了摇头：“不，爸，我觉得你太悲观了，我倒是觉得想要留住杨兑，却是未必没有可能。”

　　苏元华来了精神：“怎么说？”

　　苏晚凝轻轻推开自己面前的那碗极具本地特色的椰汁蔬菜汤，放下筷子：“落籍归落籍，回国归回国；”

　　“虽然不明白杨兑为什么对于重新获得华夏国籍有那么强的执念，但以他的大手大脚作风，大抵是无法接受回国后那只有区区几百块钱的工资的；”

　　“更何况我这段时间观察下来，这个人虽然在业务能力上表现的非常亮眼，但在其它方面，尤其是人情世故方面，却是差的一塌糊涂……不管这是不是恃才傲物，总之，以他这种性格和为人处世方式，在国内是混不好的，甚至未必混得走。”

　　“所以，我觉得多找点机会，多讲点国内如今的情况，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他想必是会迟疑的……毕竟他擅长的是外贸方面的业务，而如今的华夏，只怕是再也没有什么地方能比我们这些窗口公司更能发挥他能力和特长的了。”

　　苏元华想了想：“有道理……还有么？”

　　光讲厉害关系只怕是没用，把这些东西讲给杨兑听，或许他会打消回国的念头，但却未必会留下来继续帮他……陶泉那边，如今对这个小家伙可看重的很呢，跑到那位林先生手下干事，不比在大华国贸里强？

　　苏晚凝轻轻吸了一口气：“还有，杨兑这个人平日里大手大脚的，可见他对钱这种东西还是非常看重……尤其是金多多商贸给他发了20万美元的奖金后，他四处乱买的行为，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只要我们能给出不低于林先生那边、甚至是更高的开价，他一定会动心的……他对于白账业务这么清楚，自然是知道里面的巨大风险，相对而言，只要方式合理，从我们这样的窗口公司里拿合理报酬，风险自然是要低得多。”

　　“更何况，从参加画展当天他的一些表现来看，这个人虽然非常看重钱，却也不是完全的见钱眼开……所以，我个人认为，我们对比于那位林先生，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给出更高的开价，

　　还要方式合理？

　　苏元华沉吟了一会儿，脑中闪过得失和一系列方案，最终还是开口询问自家这个跟杨兑接触的更多的女儿：“小凝，那你觉得，我们该怎样开价？”

　　听到自家父亲问的是“怎样开价”，而非“开多少价”，苏晚凝心中了然，当下笑了起来：“爸，你别忘了，我们大华国贸是窗口公司……窗口公司可开展的业务，可不仅仅只有进出口贸易和转口金融而已。”

　　苏元华想了想，带着一丝不解：“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