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审讯
不说此言背后暗暗指责的当事人,贾母。
就是王熙凤,也觉得贾母轻信这种谣言,有些寒了孙绍祖这位姑爷的心。
她虽是王夫人的侄女,在贾府做着管家奶奶,但是贾琏毕竟是大老爷一脉,孙绍祖又是迎春夫婿,还是大有前途的夫婿。
她自然心里向着对方:
“毕竟,宝玉成家后,我能不能继续管家,就成了未知数。”
但凡是贾赦一脉,谁没有这种心结?
王熙凤也不例外。
贾母养尊处优多年,哪里被人这样当面冷嘲热讽过。
当下脸上怒气勃发,就要发火,甚至想将造谣之人拖出来,当众鞭打一番。
想了想,最后忍住了。
为了面子,她留下一句话。
“既如此,你便先留在府里,等事情了结后,再离开不迟。”
她的口风,似乎还要查清楚。
当然,她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只是被人当面顶撞,下不来台,找个借口。
但是孙绍祖,并没有给她这个面子。
“老太太,这可不巧。”
“会试就在几十天后,我要全心投入科举,可没有时间耽搁在这里。”
这是表面原因。
还有一层原因,自然是他担心留在这里,夜长梦多:
“这是贾府,不是我的主场,不说事情失控,就是发生点意外,牵连到我身上,那也是大大不妥的。”
什么事情失控?
自然是他担心,贾赦顶不住了:“到时贾母激动,误伤了我,可是不妙。”
讥讽,顶嘴,向来一言九鼎的贾母,再也忍不住了。
撕碎了伪装,大喊道:“出去,给我打出去。”
怒气勃发:“再也不许让他进院。”
孙绍祖被赶走。
屋内的人低着头,没人敢吭声,也无人敢应承。
邢夫人硬着头皮说:“老太太,且息怒,等日后我让他给你赔罪。”
这话刚说完,就感受到几道异样的眼神射过来。
凭方位,她知道是王熙凤和鸳鸯等人。
这都是多心的人,邢夫人连忙解释:“过些天,大老爷好点了,他肯定会安排姑爷进门,给老太太磕头赔罪的。”
贾母气哼哼的:“我稀罕他?哼。”
探视一眼贾赦后,很快带人走了。
荣庆堂,噤若寒蝉。
东跨院时,贾母受了一肚子的气,本想立刻发作,又有孙绍祖这个外人在,她强忍了几分钟,现在回了荣庆堂这个老巢,这个她熟悉的主场,心里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
“把她给我带上来。”
贾母的声音,冷酷。
丫鬟们无人敢应,只有鸳鸯,知道她的心意,很快出门把一个女子押了上来。
来人十分秀气,面目姣好,此刻却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
贾母冷哼一声:“掌嘴。”
很快女子被按住,一顿噼里啪啦的打脸声传来。
“啪,啪。”
女子想要呼救,但上首坐着的人,正是贾府的顶梁柱,她又能向谁求救,只能连声求饶。
“老太太,老太太,我错了,我错了......”
贾母不理,等女子彻底趴在地上,浑身颤抖时,才出声:“你错哪儿了?”
女子名叫秋桐,正是贾赦病重那一夜,受宠幸之人。
当然,她只是丫鬟,贾赦并没有将她纳为姨娘,不过东跨院的人都知道贾赦对她的宠爱,私下常常唤作“小姨娘”。
秋桐只以为还是贾赦之事,连声求饶:“老太太,是我不好,没有拦下大老爷,但我只是个丫鬟,哪里能劝住他,求老太太念着我伺候大老爷多时,饶我一命。”
一边求饶,一边连连磕头。
“砰砰砰。”
她以为贾母发怒,还是因为贾赦在她房中病重的事。
但她想差了。
贾母冷喝一声:“还不说实话,给我继续打。”
女仆听令,又是一通好打。
直到对方彻底趴在地上,再无多余的力气,这才让人罢手。
“鸳鸯,让她把头抬起来。”
鸳鸯得令,走上前去,看着脚下的身影,不免心怀怜悯,尤其是对方抬头后,嘴角的鲜血,让她更是心里不忍。
她提醒了一句:“关于孙姑爷的事,是不是你胡说的?”
她是贾母的心腹,自然知道贾母的心结。
刚才被孙绍祖连番顶撞,贾母心里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当时孙绍祖言之凿凿,让贾母下不来台,今天可是让贾母大大丢了一回脸面。
现在还能把人找来问话,而没有直接打死,已经是贾母持家有道,不会不教而诛的典范了。
秋桐一怔:“鸳鸯姐姐,我没有胡说,那都是大老爷清醒时,跟我说的。”
这话鸳鸯第一个信。
因为贾赦准备强迫她的时候,也失口说过关于那天孙绍祖的事。
虽然跟她说的含糊,当时她以为对方就是胡说八道,甚至将此事告知了孙绍祖。
但是昨晚审讯,她就在旁边,听了秋桐的话,心中的疑虑大起,又想到那天孙绍祖在她面前的异常神情,她这才没有劝阻贾母,发生了今天的一幕。
鸳鸯心里忐忑,不得不再次提醒她:“此事关系重大,你若是乱说,被查出来,什么后果不用我多说。”
秋桐哭着说:“鸳鸯姐姐,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跟老太太说,我说的没有一点差错,都是大老爷亲口说的。”
说到这里,偷偷看向一脸寒霜的贾母,当即又吓得趴在地上求饶:“老太太,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一点也不敢骗您老人家。”
贾母没有吭声,秋桐的哭诉低了下去,屋内安静的可怕。
过了很久,只听贾母说道:“胡说八道,把她拉出去打。”
众仆妇听令,拖着哭哭啼啼的秋桐出去了。
屋内伺候的丫鬟,都被贾母赶走。
只留下鸳鸯,两人等着消息。
半个时辰后。
“老太太,秋桐没有改口,坚持说,就是大老爷那么跟她说的,她一点都没瞎说。”
禀报的管事娘子被挥退。
贾母闭上了眼睛。
鸳鸯有点担心贾母冲动乱来,提醒她。
“老太太,此事真假难辨,大老爷病重前胡说,都有可能。”
她这么说,自然是昨晚审讯时,秋桐说了一句关键的话:“大老爷说,他骗了孙姑爷5000两银子,这才惹来这一遭祸事......”
鸳鸯的劝解,没有得到回应。
她不得不再劝了一句:“老太太,他毕竟是乡试第三名,马上就要参加会试,很可能中进士的,不论怎么样,现在都不是计较的好时候。”
贾府势微,只靠往日亲近的勋贵声援,这在文臣当道的当下,简直是个笑话,几乎没有一点声望了。
孙绍祖即将取得进士之身,以后若果真高官厚禄,对贾府的帮助是巨大的。
尤其是对方还是贾府正经的女婿,就算孙绍祖以后什么也不做,贾府光依靠他的声威,就能多撑几年。
这件事,贾母知道,作为心腹的鸳鸯,也是知道一些的。
“既如此,你明天便代我过去见他一面,试探一下他的真实心意。”
贾母这话不是虚言。
今天她当众赶走对方,双方不欢而散,孙绍祖如今又这样的重要,她自然要看看他的心意如何,是否因为今天的责问,对贾府生出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