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声音,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穿着黑羽氅,驼背而行,走路似飘,脚跟不沾地。
对方进来后,打量了一圈,眼神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过,就像是一团浸湿的头发扫过脖颈,遍体生寒。
刘平感觉最为强烈。
但身上黑色大氅挡住了身形,恶鬼面具挡住了神情,所以无人察觉。
随着这人进入,外面又进来几人,皆是气势骇人,其中一人,更是脸上戴着人皮面具,那人脸,血淋淋,似刚剥下来的。
后面跟进来的几人,都不说话。
“坐下,别说话!”这时,刘平耳边传来声音,是白罗枭,但旁人听不到。
密音入耳的功夫?
不过五个椅子,自己坐哪个?
便在这时候,白罗枭等之前就在场的四人已经是分别落座,左右各两个,单单是将中间主座留下。
刘平心中一动,缓步走去坐下。
“我居然是第一把交椅?”
现在这情况,是要开大会?
刚才进来的人说,是‘雪耻大会’。
雪什么耻?
片刻间,又有几波人赶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堂室之内,此刻,已经是人满为患,而这些来人,皆是样貌丑陋,气息凶残,已经是将‘穷凶极恶’、‘恶贯满盈’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人多,就吵闹。
尤其是这些人,三句话离不开‘娘’,五句话必有‘爹’,污言秽语一词好似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一般。
但听着听着,刘平却也听出了一些关键词。
例如,这些人是来‘雾山派’寻仇的,也就是所谓的‘雪耻大会’。
另外,这些人也提到过‘白浪矶’、‘赤眉师尊’,自称‘水寨盗众’。
忽然间,刘平灵光一闪,他记得就在刚才,他在雾山派一处湖边大石前看到过的碑文。
上面是‘玄溟子’身平事迹。
其中就提到过‘昭武十七年,洞庭十八水寨作乱,玄溟子独闯白浪矶,剑光起处,三千盗众胫骨尽碎如齑粉,又诛赤眉老怪于雁荡绝顶......’
当下恍然。
按照石头上碑文所言,玄溟子创立雾山派,然后灭了十八水寨,斩杀三千道众和赤眉老怪,后不知所踪,所以洞庭十八水寨余孽才前来报仇雪恨?
对上了!
那要是这样,屋子里这帮人也不咋地啊。
人家正主在的时候不敢来,失踪不知多少年了才敢来寻仇,还有脸开什么‘雪耻大会’,惹人耻笑。
但,就以刘平的观气断武的手法来看,不说之前骨阎罗,白罗枭和尸蠡翁这几人,便是后面来的这一群,随便挑出一个,都要比自己厉害得多。
绝不是锻体境界,而是化息,或者,化息之上......莫非,是‘通脉境’?
想到这里,刘平对自己的小命捏了一把冷汗。
“可为什么,他们要找人假扮鬼面生呢?这鬼面生,能坐这第一把交椅,应该是盗众当中地位和实力最高的......”
刘平思索,但一时间也找不到头绪。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道目光扫在自己身上,当下小心看过去,却是坐在自己右边,那个身姿奥妙,一身黑衣的蒙面女人。
她从始至终都没说话,不似白罗枭笑里藏刀,也没有骨阎罗和尸蠡翁夸张的外形和凶残的行为。
甚至,她绝对是目前屋子当中,最正常,最秀色可餐的一位。
但,能坐在这里,甚至是排位在自己右手边第一位的,岂是寻常之辈?
估摸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不过,她看我做什么?”
刘平心里有些发毛。
此刻,堂室之内的气氛,也达到了高潮。
“师尊如父,那玄溟子杀了赤眉师尊,杀了那么多同门,与我等便是杀父之仇,屠胞之恨,而今他应该是死了,可仇怨不能就这么算了,此番咱们来,为一雪前耻,报仇雪恨,雾山派既人去楼空,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咱们不如一把火,将这里烧个干净。”
“妙哉,妙哉,如此一来,也算是讨回一些利息,不过,光是烧了这地方还不够,早听闻雾山派内有宝阁秘洞,其中不乏武修所用天材地宝,神兵宝甲,这当中的好处是否探明?若没有,我可出手破锁开门,取了好处,众兄弟人人有份。”
讨论间,已有所指,或者说,这才是众人来此的真正目的。
当下这些人目光看向座椅上的五人。
刘平被这些目光扫过,好似被群狼恶虎盯上,怕只要漏出一丁点纰漏,就得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五位座首,既是最先来的,可寻到了雾山派的宝阁秘洞?”
“没有,我与尸蠡翁二人已将此处探查数遍,并没有发现那所谓的宝阁秘洞,或许,只是以讹传讹......”
模样吓人的骨阎罗说完,下面就有人反驳道:“不可能,玄溟子那斯当年扫荡天下,灭了多少门派,屠了多少同道,所获珍宝无数,传闻,皆藏匿于雾山寒潭之内,怎会是以讹传讹?”
“呵呵,莫不是,几位座首打算私吞吧?”有人说话,已很不客气。
众人目光,似嗜血的虎豹财狼。
“你们想造反?”白罗枭冷声说道,声音,似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尖锐。
“不敢,咱们盗众过去数十年都是一盘散沙,若无鬼哥力帆狂澜,将大家伙聚在一起,咱们又岂能有今日之声势?可,鬼哥做事向来公允,最近却是有失偏颇,便如排这五座首,旁人我便不说了,你白罗枭何德何能,居然也能成为座首之一......”
“放肆!”白罗枭暴怒,一扫身旁的木桌,嘭一声,木桌被甩出,直冲刚才说话那人,瞬息而至,对方冷笑抬手,扫出手中狼牙铁棒一般的兵器。
嘭一声巨响,木桌破碎,但对方却是一步不退,周身真气荡漾,手中狼牙棒上真气似焰,缭绕不绝。
都是高手,两人这般功力,匪夷所思,难分伯仲。
反正刘平是看呆了。
“真气外放,包裹木桌,将木桌变的如钢似铁,另外那位更是真气化焰似铜墙铁壁......这手段化息境也做不来,必是通脉境高手。”刘平心中暗道。
刚才那桌子若是朝自己砸过来,绝对抵挡不住。
这会儿,刘平也看出了一些东西。
真正的鬼面生,不在这里,或失踪,或身死,而白罗枭这几人能成为‘五座首’之一,有人不服,只是因为鬼面生的缘故,才坐上的这个位置。
可以说,鬼面生就是他们的定海神针,最大依仗。
在这‘雪耻大会’上,谁都可以不在,但鬼面生必须在。
就像是一杆旗帜。
所以才必须找人假扮。
可这种事,不应该早做准备吗?他们为什么临时找人,又搞的如此狼狈,其中缘由刘平就不得而知了。
刘平思索间,这里的情况越发严峻。
“白罗枭,我等就事论事,你在白浪矶盗众之内,本就是无名之辈,只是得鬼哥钦点,这才上位,诸多兄弟早不服你,你应该心知肚明,说句不好听的,若无鬼哥护着你,你早死了八百回了。”下面有人冷笑。
话虽然这么说,但眼神却是时不时看一眼主座上的‘鬼面生’。
他们是在试探。
难道,早就知道鬼面生可能是假的?
刘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自己现场拆穿,下场怕是会更惨。
这些人绝不会放过自己。
但若是能稳住局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