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震动将和田从睡梦中唤醒。
时间是早上的五时。
看了眼另一张床上,蜷缩成一团还在打着鼾的德国修蹄师,摇摇头离开温暖的被窝。
同一时间起床,同一时间睡觉,尽可能地保持规律的生活方式,然后以良好节奏来应对重要的比赛。
这是他从年轻时就养成的习惯。
沙特德比也算得上是重要比赛么?
在卫生间面对着镜子的时候,脑海中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或许17岁、27岁、37岁时候的和田龙二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但是对于已经47岁的和田龙二来说,答案正是如此。
即使不谈后面机会不知几何的UAE德比和肯塔基德比,前往海外策骑的经验同样称得上宝贵。
所谓“学而时习之”,还在岩元师厩舍的时候就时常受到这样的教诲。
对于骑马的人来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对于自己的鞭策。
不过——
将毛巾挂好,镜中那张皱纹渐长的面庞上嘴角的位置微微上挑。
起初,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加入到了这样的阵营。
“诶,海外么?”
这就是收到骑乘委托的电话以后,心里的第一反应。
在中央,海外远征已经不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不过这也和被冠以“中坚骑手”名誉的和田谈不上有什么关系就是了。
即使是本土的一线骑手,也不一定能在海外赛事出走的时候获得策骑机会。
厩舍与骑手的关系不再像过去一样紧密。
在重大赛事的场合,练马师们往往更愿意考虑由持短期或长期免许的外国骑手来进行乘替。
虽然去年的时候,多少还是沾了点“远征热”的光就是了。
如果不是有实力的骑手都在四月一股脑跑到了中东,大阪杯的委托大概率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要说完全不羡慕那些有海外策骑机会的家伙的话,毫无疑问是谎言。
不过,完全没有想过海外的机会就这样突然砸到了自己的脸上。
“我明白了。”
这是当时的回答。
实际上,不管对于地方赛马还是那位荒山练马师,完全都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在此前对于“中东”的认识,更是仅仅停留在了有着许多石油这样狭隘的程度。
至于说更进一步的肯塔基德比,更是连想都没想过的事。
要说阵营中最为熟悉的话,反而是“目白”这个从小听到大的冠名了。
然后,在那间狭小的休息室中见到了荒山练马师和北野马主。
推开门的瞬间,真切感受到了一股名为“气场”的东西。
目标就是肯塔基德比——
掷地有声的话语中,现实与记忆的边界变得模糊。
“竹园先生说了,今年输不得。你也得振作起来!”
这样的声音落雷般在耳边炸响。
“那么我这边的话,就没有问题了。”
这是他的回答。
以当年如出一辙的心境,接受了这样的挑战。
从远征计划定下的那天起,各方面始终处于焦头烂额的仓促展开。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相当不靠谱的阵营组合。
不过,这种置身悬崖边上的感觉却意外地有些安定。
阵营中的各位关系者,实际上也在各有所长地付出着努力。
“啊——”
卧室的位置传来了一阵高亢的惨叫。
然后是极为沉重的跌落声。
在和田有些惊讶的目光中,仅仅穿着裤衩的泽普冲进了卫生间。
容纳三人有余的空间瞬间变得狭窄。
“明明设置好了怎么会不响闹钟。”
嘴里叼着牙刷,泽普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可能是因为你的手机没电了吧。”
渐渐习惯了德国修蹄师有些拗口的说话方式,和田用梳子理了理发型说道。
昨天晚上他快要入睡的时候,修蹄师还在一脸专注地玩着名为“赛马娘”的手机游戏。
“诶!好像也是哦。”
挠了挠脑袋,泽普抛下牙刷抢先一步走出了卫生间。
“和田桑有什么安排吗等一下?”
一边手忙脚乱地换着衣服,泽普一边问道。
“看荒山师那边怎么说吧。”
穿上便于透气的运动外套,和田看了眼手表。
【5:16】
和他们同一房间的绪河厩务员似乎还是没有回到酒店的状态。
“难道遇到什么不顺利的事了么?”
这样想着,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即使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意外仍有可能不期而至。
这就是在赛马界会发生的事。
【和田骑手和约瑟夫如果已经起床的话,请来酒店的餐厅集合】
不过,很快就在远征团的LINE群组收到了练马师荒山发来的消息。
“施密特先生,荒山师让我们去餐厅集合。”
对着坐在沙发上慢悠悠穿着袜子的修蹄师这样说道。
“好咧!今天可要拿出干劲才行!”
顺手拿起还在充着电的手机,德国修蹄师急急忙忙冲出了房门。
二人一前一后抵达了餐厅。
因为时间还很早的缘故,除了他们以外并没有什么客人前来用餐。
很轻松地找到了远征团的其余几人。
见到他们的时候,稍微有些惊讶。
包括北野马主在内,另一分队的四人脸上都是相当疲惫的神色。
“那么我就先回去睡觉了,翻译的工作交给你可以吗?”
绪河柑奈打着哈欠向泽普问道。
“没问题,尽管交给我吧!”
德国修蹄师想都不想地点下了脑袋。
“我这边也稍微先去休息一下,有情况的话随时联系我。”
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北野接着说道。
“辛苦你们了。”
荒山点了点头。
“和田先生,这是你的赛场通行证。”
绪河胜从随身的挎包中取出刚刚办理好的证件。
“泽普,这是你的。”
说着,少年又拿出了另一份的证件。
“好嘞!”
接过自己的证件匆匆看了一眼,确认信息大致无误以后泽普就将其揣进了口袋。
“和田骑手,如果可以的话等一下和我一起去赛场那边稍微看一下可以吗?”
仰头将浓缩咖啡一饮而尽,荒山对着正在费劲处理鹰嘴豆泥的和田问道。
“您这边真的没关系吗?”
放下变得和鹰嘴豆泥一样黏糊糊的勺子,和田抬起了脑袋。
练马师出发前精心处理过的发型已经变得油腻凌乱,脸上的皱纹也如刀刻般明显。
“没关系的。”
说罢,荒山决绝地抿起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