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第四弯道,前方马群外膨的势头一下子变得明显起来。
视线前方,内侧空出了一片可容一马通过的狭长空间。
服部微微侧引缰绳,一头扎入最内侧的赛道。
正手握住马鞭,然后平手起鞭快速前后挥动。
打鞭用的是右手,空出来的左手则是放在了缰绳上。
在第四弯道转向直线的时候与领放集团齐平,然后在直线拉到稍微向外一些的路线。
这样的予想浮现的瞬间,手上就配合着做出了反应。
宽大的蹄子猛烈蹬下。
后蹄所溅起的沙粒在身后拉出了一道显眼的银色烟幕。
“行得通!”
在内侧前进的时候,并不会感到太过吃力。
即使是其他人避之不及的厚砂,在目白咲夜蹄下同样是如履平地。
服部继续挥鞭,在他的不断催促下鹿毛马开始了加速。
两道显眼的白气从鼻孔喷出,夜幕中如同斯堪尼亚重卡亮起的雾灯。
一匹匹马被甩至身后。
最前方的位置,两匹领放马的对决还在继续。
目白天马紧咬衔铁,唇边白沫飞溅。
另一边,巴洛圣灵黑鹿毛的躯体如锻红的钢铁般绷起,踏地的瞬间又炸起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
这是属于两匹马间,互不相让的死斗。
在这样的节奏下,根本无法得到从容喘息的机会。
虽然还保持着一定优势,但是这样的局面持续不了太久。
对于领放马来说,主动权如同手中握着的沙粒,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消失。
能够做的,已经不多了。
对此,落合有着清醒的认知。
先团马和留后马最大的区别,就是发力时机的不同。
在初盘阶段,先行集团的赛马将会花费更多的力气来进行靠前的取位,而对应的保留了力气的赛马就会落到更加靠后的位置。
随着比赛的进展,处于后方的赛马需要比先行马更早发力来拉近与前方的距离,而初盘时积攒的力气就会在此时被消耗。
另一方面来说,在初盘提前消耗掉力气的赛马就不得不推迟末脚启动的时间。
在班数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胜败往往取决于各方对时机的把握。
能够有效利用起尽可能多力气的一方,在这方面往往更具优势。
回到场上,处于外道追赶的巴洛圣灵已经隐隐出现了体力不支的迹象。
但是落合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全程受到来自后方的紧逼,从主动领放转为被迫领放的目白天马,同样没有能够很好地按着自己的节奏跑下去。
对手可不止巴洛圣灵一个。
而且,现在可不是能靠着班数压制轻松糊弄过去的新马战了。
不过要是因此就回过头来为领放的决策而懊悔,未免也有些过于卖弄后知慧了。
即使抛开赛前就已经拟定的策略不谈,在好闸的情况下也没理由不去争夺步速的主导权。
事到如今,唯有尽力而已了。
从某一刻开始,比赛的走向发生了变化。
无论是已经渐露颓势的巴洛圣灵,还是后方赶上来的马群,鞍上的骑手都开始挥舞起马鞭。
就连看似摆件端坐在马背上的落合,实际也是在为道中的推骑保存体力。
直线的部分,要到了。
视线前方,就是弯道的尽头。
耳边,隆隆马蹄声不断逼近。
落合握紧了缰绳。
不会错的。
上万次从这里通过的经验足以让肌肉形成本能。
至少在进入直线以前,他们还占据着优势。
还没到认输的时候呢。
突然,视线的余光在不可能的右后方捕捉到了一抹身影。
是和身上彩衣相同的颜色。
指尖微微一顿。
然后,松开。
缰绳一紧一松,朝着不同的方向。
出弯的瞬间,两道身影彼此交错。
眼前的,是白绿一本轮的背影。
“过去了!目白咲夜先头!九番的目白咲夜来到先头!在还有二百米的位置取得领先!后方的是一番目白天马!”
看台上,北野下意识站起身子。
周围的马民,也大多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他目光聚焦于最前方的鹿毛身影,一切的声音都被听觉所屏蔽。
能够传入耳中的,唯有直踏心脏的马蹄声。
一个马身、两个马身,目白咲夜甩开了所有的对手拉向外侧。
目白天马和巴洛圣灵几乎同时被向前的马群所淹没。
北野感到越来越难以透气,忍不住抬手松了松领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
兴奋、狂热、不甘、懊悔,所有的情绪都在目白咲夜保持着两个马身的优势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达到顶峰。
“自二千五年的新潟跳跃锦标后,这一冠名时隔二十年的重赏优胜!”
“目白咲夜一着!是九番的目白咲夜!”
似乎有什么在胸膛炸开一样,北野紧紧抿住嘴唇,努力抬起了下巴。
绪河胜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些什么。
少年发红着眼眶将他抱住。
然后是绪河丈。
犹豫了一下,绪河柑奈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我们走吧。”
过了一会,北野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
比赛结束了。
冲线的瞬间,落合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地叹息。
他拍了拍芦毛马濡湿的脑袋。
“辛苦你了,珀伽索斯。”
“不过,抱歉了。”
手上的缰绳攥紧又松开。
视线前方,目白咲夜鞍上的服部挥舞着拳头。
然后,收缰后望。
二人同时抬起了手臂。
掌心在半空相碰。
喧闹声中,揭示板很快公布了着顺。
目白咲夜一着,拉开了二位足足一又四分之三马身的差距。
巴洛圣灵五着,栏杆边上遍地洒满着马券。
至于目白天马,大概是六位或是七位的成绩吧。
至于具体的答案,就得等到正式结束以后才知道了。
走在检量室的路上,人们反复问着北野千篇一律的问题。
“两位骑手都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为珀伽索斯和咲夜的表现感到骄傲。”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直到抵达检量室门口,情绪才勉强归于平复。
他和从检量室走出的两位骑手拥抱在了一起。
然后,是田中、小林、其他厩务员和调教助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