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半日已逝。

　　次日清晨，天色方晓，张旸便早早起身。

　　刘怜儿在旁侍奉，帮他穿戴札甲。

　　那甲叶相互摩挲，发出清脆声响。

　　张旸活动了一番身子，只觉甲胄合身，并无不适，遂笑着将刘怜儿轻轻一抱，夸赞道：

　　“卿手巧至极，这甲胄经你之手，穿戴得妥帖无比。只是此番进山，往后怕是难有这般精巧穿戴了。”

　　刘怜儿故作娇羞，如小鸟依人般，吃吃笑道：

　　“妾身哪能与郎君们披甲的本事相比。郎君莫要打趣我了，村北众人还等着汇合，郎君还是快些去吧。”

　　张旸颔首，取过兜鍪，又拿上包着重盐咸口干饼的裹布，转身出门。

　　就在跨出门槛、带上木门的刹那，他与刘怜儿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适才的温情脉脉全然不见。

　　张旸回首，目光在木门上短暂停留，心中暗自思忖：

　　这女子，装得实在太像，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既然送上门来，倒也不吃白不吃。

　　这般想着，他咂了咂嘴，一脸惬意地转身，大步朝村北走去。

　　待张旸到了村北，只见王六与六位老卒已然在此等候。

　　其余招募来的人手，也已到了近半，皆身披甲胄，只腰间配着一把环首刀和一裹布。

　　村口处，尚有不少人双腿打着哆嗦，陆陆续续赶来。

　　张旸走到众人跟前，对着六位老卒笑道：

　　“老丈们，我先前就说操练莫要太过严苛，瞧如今这情形，只怕大伙上山都成问题。”

　　六位老卒皆抚须而笑，为首的老丈开口道：

　　“公子无需担忧。人呐，潜力无穷。他们走上半日山路，自然便能适应。”

　　王六在一旁听闻，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嘀咕道：

　　“这群老丈，看着慈眉善目的，怎操练起来这般狠辣？”

　　恰在此时，张旸目光看向王六，问道：

　　“你小子，在这儿嘀咕什么呢？”

　　王六连忙摆手，赔笑道：

　　“没什么，真没什么……”

　　话说一半，他又凑近张旸，压低声音道：

　　“主公，那刘怜儿处，当真无需我派人守着？”

　　张旸斜睨王六一眼，略作思忖，摇头道：

　　“不必了。如今人手已招募齐整，无需再理会她。”

　　王六听张旸这般说，便也不再将刘怜儿之事放在心上。

　　待一千二百人全部到齐，众人浩浩荡荡朝着山中进发。

　　一路上，王六与先前探过路的十五人在前带队。

　　入得山中，队伍里猎户出身者凭借往昔记忆与经验，开始寻找兽道。

　　约莫找寻了三刻钟，队伍突然停住。

　　张旸见状，快步上前查看，只见一串清晰的兽蹄印出现在眼前。

　　他当即小声吩咐王六道：

　　“速去通知众人，让他们持好刀，准备行动。”

　　“喏！”

　　王六领命，迅速跑回队伍，悄声传达命令。

　　消息一个传一个，很快，一千二百人悄然围拢上来，沿着树林间隙，小心翼翼地搜寻猎物。

　　人多力量大，不多时，一群野猪便被发现。

　　也不知是谁，兴奋过度，忘乎所以地大喊了一声。

　　彼时，野猪群正在上坡处，一头公猪正趴在母猪身上交配。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两米多长的公猪瞬间应激，它刨起蹄子，带着大小野猪，发疯似的从坡上冲了下来。

　　前方众人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想跑。

　　可山路崎岖湿滑，后方又挤满了人，众人双腿发软，哪里跑得过野猪。

　　眨眼间，便有好几人被野猪撞飞。

　　好在众人皆身着甲胄，性命倒是无碍。

　　张旸见此情形，大喊一声：

　　“不许跑，都给我顶住！”

　　言罢，他径直朝着野猪冲去，边跑边从身侧抽出一根短矛，扬手便掷了出去。

　　运气颇佳，短矛正中带头公猪的眼眶，整根没入其中。

　　公猪头子应声倒地，在地上翻滚不止。

　　紧接着，张旸又抽出短矛，接连投掷，逼得野猪群连连后退。

　　待手中只剩最后一根短矛时，他握紧长戟，高声喊道：

　　“随我杀过去，一只都别放过！谁敢退缩，就地正法！王六与六位老丈为监军，督查众人！”

　　王六与六位老丈得令，立刻行动起来。

　　而那曾跟随张旸的十五人，见王六担任监军，心中满是不服，望着王六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愤。

　　一千二百人亲眼目睹张旸勇杀野猪，皆被他的勇猛所震慑。

　　一时间，众人的第一反应便是遵从命令。

　　众人挤在一起，手持武器，或横劈，或直刺。

　　短短片刻，整个野猪群便倒在了乱刀之下。

　　时至正午，一处空旷之地升起袅袅炊烟，烤肉的香气飘散开来。

　　火堆上架着三只不同年岁的野猪，有人正不停翻转着。

　　周围一群人紧盯着野猪肉，眼中满是渴望。

　　张旸坐在一截砍断的树桩上，嘴角微微上扬。

　　待那烤猪表皮烤至微焦，色泽金黄时，他伸手将其拿起。

　　他单手举着烤猪，目光如炬，带着一股凌厉之气，扫视着麾下众人。

　　围观之人被他的气势所摄，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后方许多人不明所以，这一退，致使不少人接连绊倒。

　　只听张旸高声喊道：

　　“牛二、李四、林二狗……这十四人，给我上前！”

　　被点到名字的十四人，立刻或拨或挤，走上前，对着张旸抱拳行礼：

　　“渠帅！”

　　张旸看着眼前这十四人，面露微笑，将手中烤猪递过去，说道：

　　“今日围猎野猪，汝等冲锋在前，皆有斩获，做得极好。这最鲜嫩的肉，便先分给尔等。若是不够，尽管来找我，我再为尔等烤制。”

　　十四人闻言，脸上笑开了花，看向张旸的眼神中格外恭谨。

　　他们赶忙擦了擦手，接过串着烤猪的长棍。

　　张旸目光如炬，遍扫众人，脑海中思绪翻涌如潮。

　　稍作停顿，他猛地提高嗓音，口中朗朗唤出数十人的姓名，随即便将那第二头猪，逐一分予他们。

　　至于第三头猪，乃是其中最大的公猪。

　　张旸片完猪，瞧都未瞧，径直抬手，指向那架子，朗声道：

　　“余者，那头最大之公猪，便归尔等了。”

　　此猪肉虽腥臊味甚重，然于久未食肉之人而言，亦堪称难得之物。

　　众人见状，一拥而上，手持利刃，开始割肉。

　　割下后，众人闭目捂鼻，匆匆咀嚼数口，便吞咽下肚。

　　然食毕，众人再望向那些享用着上好猪肉之人，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憋屈。

　　诸多人心底，不约而同地响起一个念头：

　　“待下次，吾定要食得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