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雄据一方(上)
李宣闻言顿觉愕然,伸手接过檀木匣,启开封缄的黄绢诏书——
“朕膺昊天之眷命……今有忠勇将才李宣……
襄樊之役,金蒙合势……宣乃率孤军,决机两阵,斩首万级……复潜刃金主于敌国,枭首宫门。
此诚社稷非常之功,虽卫霍不能专美于前,汾阳未足比隆于后。
敕命如左:
一、特授李宣知永兴军府事,领永兴军路招抚使……
二、加封开国武功侯,食邑……
三、许建旌忠祠于京兆府……
四、所部义士,各晋封赏……战殁者录其孤,伤废者赡其家。
於戏!山河带砺,永铭卫霍之勋;钟鼎旗常,丕振韩岳之烈……”
另还有一道圣旨,是为朱彬案平反,追赠其为太子少保,不复赘言。
李宣览罢,不禁双眉微挑,眼底浮起惊色。
他本拟前番手刃钦差,必招帝王雷霆震怒,怎料不仅未提降罪之事,反倒大加追封。
但他心如明镜,转瞬便洞悉个中关窍。
“莫非我刺杀金帝的消息传回临安,那皇帝被惊破了胆?”
李宣阖上黄绢,嘴角噙笑问道。
“何止是陛下,奸相贾似道更是吓得夜不能寐!我这一路行来,又闻你诛蒙汗、夺长安,惊得险些跌下马去。这些消息传回临安,只怕陛下肠子都要悔青了!”
上官海棠朗声大笑,眉宇间英气逼人,更添三分飒爽风姿。
“他们本打算封你个有名无实的‘永兴军路招抚使’,既平你心中怨气,又防你权柄过重。岂料你一夜之间攻破长安,这招抚使倒成了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言语间既透着惊诧,又掩不住由衷欣喜。
李宣却摇头道:“这官职是蜜糖也是枷锁。今日得封招抚使,行事固然名正言顺。可来日若要举旗,反倒成了绊脚石。”
此中关节甚是明了——
若以义军身份起事,他日剑指南宋亦无不可;但若受了宋廷官职,将来反戈一击,难免落个背主骂名。
上官海棠闻言笑意骤敛:“那你待如何?抗旨么?”
“不拒,亦不受。南朝皇帝既畏我刺杀金帝、蒙汗的手段,断不会因我不公然称臣而问罪。”
李宣唇角微扬,眼中精光闪动。
“为保项上人头,他必会强压怒火,自顾自地大加封赏,向天下人宣称我是他的臣子。恰似这北疆诸路早属金国百年,南朝不照样自欺欺人?”
“妙哉!如此行事,正合‘缓称王’之要旨。不公然与宋廷对立,亦不俯首称臣,只将刀锋指向金国。既占大义名分,又不至举世为敌。”
上官海棠眸中精光一闪,暗叹这少年心思缜密。
“正是。只要我能驱逐女真鞑虏,甚至将蒙古铁骑赶回漠北,届时天下大义自会加身。到那时,便不是我要向临安称臣,反倒是那赵官家该向我低头了。”
李宣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闲话家常。
上官海棠听在耳中,却觉字字千钧,霸气凛然。
她眼底异彩连连,终究不是寻常闺阁女子,瞬息便敛了心神,转而忧虑道:“只是这长安城虽已拿下,要守住恐怕不易。”
“无妨。守城原比攻城容易,若非我天下会高手如云,又逢长安守备空虚、金兵麻痹懈怠,岂能以万余之众破此雄城?”
李宣负手而立,言辞掷地有声。
“纵使金国调集十万大军来攻,我亦有把握守住。”
言及此,他展颜道:“你可别忘了,我如今可执掌着丐帮打狗棒!早已传令帮众齐聚长安,眼下城中丐帮弟子已逾万人。更不必说终南山深处那四五万流民,虽不能攻城野战,守城却是绰绰有余!”
在这乱世之中能活下来的流民,十之六七皆是精壮汉子。
那些老弱妇孺,多半早已埋骨荒野……
这些流民多是走投无路之人,有的更是从土匪、官兵的屠刀下,被李宣与天下会高手所救。
会中不仅给了他们温饱,更赐予安身立命之所。
因此他们对李宣与天下会,虽不敢说个个愿效死力,但忠心却是毋庸置疑。
这位年轻的会首,数年间创下多少惊天伟业?
襄阳大捷尚在其次,如今更是连斩金蒙两国皇帝,又夺了长安雄城。
在这些如今已是天下会会众的流民心中,李宣的威望早已远超临安那位官家千百倍,说是视若神明也不为过。
这些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亲身领教过金国官府的残暴,若是守不住此城,只怕人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一方立足之地,眼见生活有了盼头,岂能容它再度化为泡影?
天下会上下,必当同仇敌忾,誓死不降。
再者,往日天下会只能带着流民在终南山垦荒狩猎,加上李宣四处剿匪所得,才勉强整备了五千兵马,已是左支右绌。
而今奇袭拿下长安,城中粮仓堆得满满当当,竟有六十余万石存粮!
足够全城军民半年之用,若是精打细算,撑上一年也不在话下。
如此,且不说眼下金国内乱不休,能否调集十万大军来攻。即便真来了,他们的粮草辎重,又经得起一年半载的消耗么?
李宣对此早已成竹在胸,否则岂会行此险招直取长安?
当日若奇袭未果,两三个时辰内攻不下这座雄城,他必当机立断率部远遁,断不会恋战纠缠。
上官海棠将圣旨送达之后,并未即刻启程回京。
她这半月来舟车劳顿,稍作休整也是情理之中,纵使朝廷与端王知晓,也断不会因此怪罪。
不过这只是表面缘由,实则她忧心金国调遣大军进犯长安,届时李宣独木难支,故而特意留下相助。
李宣麾下虽不乏江湖豪杰,但熟谙兵法、能统率三军者,却是屈指可数。
黄药师与程英虽饱读兵书,却未曾真正领兵作战,固然比寻常武夫强上很多,终究难称良将,仍需在沙场上磨砺。
洪七公执掌丐帮数十载,虽擅调度帮众,但行军布阵终究有别,非其所长。
以三人眼下能耐,各率两三千人马尚可应付,若兵力再多,便难免左支右绌。
何况黄药师与洪七公在紧要关头,尚需抽身执行“斩首”等要务,李宣帐下可用之将着实捉襟见肘。
幸而郭靖助李宣攻取长安后,当即携家眷前来相助——
郭大侠素来不愚忠于宋室君王,否则也不会在忽必烈等人面前,直言不讳斥责南宋君臣是“昏君奸相”。
他自幼长于漠北,生父更是命丧宋军之手,未向宋廷寻仇已是深明大义,岂能强求其尽忠?
镇守襄阳那是为了汉家百姓,否则又怎称得上“侠之大者”!
郭靖、黄蓉皆精通韬略,更助吕文德镇守襄阳十余寒暑,非但堪称将才,甚至可称帅才!
得此二人相助,长安防务方算妥当,只是仍显人手不足。
而上官海棠不仅熟谙兵法,更曾执掌护龙山庄八百缇骑,剿灭过诸多江湖帮派与绿林匪寇。
故而论及实战阅历,她反倒是李宣麾下仅次于郭靖、黄蓉之人,犹在程英之上。
只是静候半月有余,未等来金国大军压境,反倒等来了朝廷的又一道圣旨!
此番不仅准允李宣开府建牙,更授予他总揽陕西诸路军政大权,特许其自行募兵,抵御北方强敌。
上官海棠也不必回京了,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在李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