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筑基(二)
黄庭道经曾有云:“人者修道非有神,积精累气乃成真。”
炼气一境为修道之始,也为超凡脱俗之初。
此境关键,在于采撷天地清灵之气,以周天搬运之法涤荡凡躯浊质,使经脉如江河奔涌,穴窍似星斗灿然。
此刻严望体内,相较于数年前入万毒宗时,经络血肉晶莹剔透,五脏六腑沉稳有力,血气冲刷间,宛如珍宝,再无早衰败亡之相。
下丹田处,早已沉蕴一片青紫汪洋。
这道汪洋皆由雾化的法力构成,这正是修士迈入炼气后期,法力由无形转为有形,沾染所修功法之真意后,才会出现的异象。
如今,随着严望将两枚指甲大小的灵晶炼化吞吐,
两道如潺潺溪流般的灵流经转周天百脉,一路畅通无阻,朝着下丹田处涌去。
其每经过一脉,原本乳白色的灵力便少了一分纯白,沾染了几分青紫,
待至如江河入海般汇聚至下丹田处的青紫气海时,已完全脱胎换骨。
得了这两道青紫法力的加入,严望只感觉下丹田处传来了某种无法形容的充足感。
此刻,他只觉身体各处一轻,就好像一位饿着肚子负重前行的旅人放下了重担,吃饱喝足,大步向前。
体内深处更是有一种别样的气机破壳生芽。
就好像万物复苏时出现的生发之力,不可阻拦,如水到渠成。
这一刻,严望如福灵心至,清晰无比地知晓自己实际上已将炼气一境走至尽头。
下丹田处可容纳的法力已达至极限,再想继续下去,须得开窍容法,令窍穴也可容纳法力。
10层之上,所谓的11-13层,无非是重复这一过程,为的就是在筑基过程中,多攒几分余力,好破去跨越大境界时所遭遇的瓶颈。
而他乃天灵根修士,根本不会遇到所谓的瓶颈。
茅屋中,严望收功平息,目光灼灼。
他等这一日,已经太久了。
若言炼气与凡人有何区别,那不外乎是法力在身,可驱使符箓及与灵根相符的术法,以及所谓的神识。
引气入体后,脑海中便会蜕化出神识。
有了神识,才可参悟玉筒中记载的功法秘术,打开储物袋。
而到了筑基,法力产生质变,由气化液,开辟中丹田后。
修士肉身将会洗髓伐骨,寿元大增,借此之机,更可打通早已闭合的囟门,令神识外放。
神识一物,端是奇妙无比,
其无形无色无味,肉眼不可察觉,但却可替代五感,穿透一切阻碍,察觉周身一切细微处。
甚至可以替代修士,虚空锁敌,操控法器法宝,于千百里外,杀人于无形中。
这也是为何,同样是操控法器,
炼气称为驱物,而筑基以上,称作御器。
这也是为什么那日严望要兵行险招的缘故。
就算五枚凡雷珠未曾产生异变,那等范围之下,他也会被波及受伤。
但没办法,对于筑基期修士而言,神识感知之下,炼气修士的一切行为,皆无可遁形。
所幸当日有另一位本宗筑基牵扯了那魔门宋蛟的吸引力,分散其心力。
不然凭借筑基修士的遁法速度,能否得手,还是个未知之数。
想到这,严望长舒一口白气,手中翻转,却是出现了一枚通体乌黑,手感冰凉的铁丸。
此物正是左一赐下的【六戊剑丸】。
这剑丸乃是金铁之物的极致代表,虽不过位列法器,但须得筑基后,炼化剑气,才能驱使此物。
【瘟剑经】中所使的法子,本就是利用无根剑气,暂替金灵根。
另外这剑丸,根据所修剑道不同,也有【极】、【杀】、【化】三种之分。
他手里的【六戊剑丸】,乃是化道剑丸。
讲究的是心神合一,令剑上生神,剑光分化,一剑化万剑。
祭起剑丸,一念间剑光如海。
至于到底能衍生出几道剑光,却是要看自我对于剑道的参透程度,以及神识的强度。
三缕剑光乃是基础,六缕方为及格,十二缕称得上是良好,十八缕可为剑道天才,三十六缕方为极限。
那日左一给予他剑丸后,同时也拨下了数部剑经,让严望仔细揣摩把握。
并告诫他说,如果不能做到通读剑经,心有所感的话,那最好是莫要炼化剑丸,否则极有可能导致一缕剑光都无法分化出来的囧境。
如果那样的话,这枚剑丸也就废了。
而若想最大程度发挥瘟剑的威力,至少得分化出六缕剑光。
除此之外,阳金天牛肉身中封印的筑基层次的剑气种子,也为无根之物,终有耗尽的那一日,剑种耗尽后,他得自己想办法再去寻得。
故此,这大半年来,严望除了时不时的纵览剑经,积蓄濒死时所割的【死意】黑针之外,并未去研究这枚【六戊剑丸】。
如今他下丹田处所积累的【死意】黑针,共有五十二根。
且不知为何,每次严望将剑丸放于手中时,他总能感觉到腹下的【死意】黑针蠢蠢欲动,似是要脱离肉身,钻入这剑丸内。
今日破境,严望却并不打算一鼓作气,尝试筑基。
只因他还得将自身法力完全浸透那【四季雷饵方】。
此物本质上是四季凡雷所凝聚之物,又唤作【天药】,细分之下,也算是天地灵药的一种,凝聚后,也需要处理。
根据他自己得来的消息,筑基破境,肉身神识蜕变,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整个晋升过程,至少得持续数月之久。
故此他得做好万全之备。
“剑者,非金非铁,非杀非生,执之则滞,忘之则通,斩虚空而不断,破万法而无形......”
“嗯?”
严望盘坐于床榻上,正一字一句的揣摩着手中的这本【上品剑理真解】时,屋外却传来了微弱的撞击之声。
他若有所动,站起身来,推开屋门,伸手将门前徘徊的黄色传音符一把纳入手中。
“严兄,你所言的那萧家小子我已派人寻得,此人唤作萧念,经过严刑拷问,此人已承认了自己委托百业楼欲要谋害严兄之事。”
“萧家虽小,但却是牵扯到本门中的某位筑基真传。”
“若要完全覆灭,还得严兄您晋升筑基后,亲自出手。”
“此外,萧念本欲集结人手前往凡俗北陈国皇都,妄图对严家族人下手,不过幸好在欲行此事关头,被师弟我所寻得。”
对严家下手?
听到最后这句话,严望神情不变,眼角微眯。
他看向与传音符一同飞来的一枚锦盒,随手掀开,里面却是一颗双目紧闭,面容稚嫩的苍白人头。
这正是那萧念的六阳会首。
自从苏醒后严望便在暗地里着手调查自己被人悬赏之事。
因为早就有所猜测,故此事的幕后黑手并不难寻。
只不过那萧念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或许似是察觉到了此事,不仅自己叛宗离去,其身后的萧家也早就连夜搬迁,不知去向。
今日总算将此子斩于马下,只不过其身后的萧家仍旧是个祸患。
这也提醒了他,
如今他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如果在他身上寻不到破绽,短时间或许没什么,长久之下,怕是会对严家起念想。
若想解决此事,无外乎四条路子。
一是严家脱离北陈,去往他国,暂避此祸。
二是他自身修为更进一步,令那些人不敢起念想。
三则是杀尽一切潜在之敌。
但若要做到那等地步,至少得是筑基中后期,甚至是金丹才好。
至于第四步,则是设法令严家拥有足以暂时抵抗修仙者的力量。
想到这,严望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紧迫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