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雷池(四)
那蛇特殊,口含剧毒,身带强酸,吴云在它肚子里还能没事儿,除了狼狈了点儿,衣角都没少一块,也是奇了。
明明前些天还会被毒性弱许多的兽毒药倒了去。
是衣服的问题,还是人的?
吴云扒开面上的粘液,一睁眼,即见一张放大的人脸,当下一嗓子啊了出来。
林深刚出来,便闻着一股恶臭,垂眼看是个人,想退开的时候便听一声鬼叫,当下一脚踹了出去。
事实证明吴云还没到刀枪不入的境界,人往树干上一砸,眼一翻,晕了。
怎么处置他成了问题。
他这一身,用净身咒洗不掉,且味道实在是难闻。
俩人都不想碰他。
但就一惯作风来讲,做不到不管。
俩人就那么沉默了几分钟,最后林深摸了摸鼻子,上前给人喂药——谁叫是他踹的。
林深弄了副手套,刚掐上吴云下巴,其衣衫忽地燃了。
白焰璀璨,却未伤及吴云,只燃去那一身秽气。
林深便是没这待遇了。
反应得快,甩了手套和一小层皮肉,才没烧出个好歹,但看着那扬起的白烟,还是给吓得不轻。
练至化神,林深少说有十年没受过伤了。
也就最近,一难接一难。
这伤嗑丹药不见好,但所伤面积小没有大碍。
林深挑了挑眉,摸了瓶药水,给人染了个指甲。
紫的发黑掺点红边上晕了灰,在修真界不算稀奇,就是这没洗干净的样儿,显丑。
事了,人没醒,林深扒了人的上衣,接着作画。
白竹惊讶于林深的行径,想学。
摸了几把药和了和,递给林深,“能变色,持色时效差不多。”
吴云在此时眼皮一抽,醒了。
此情此景,吴云只想骂人,但是打不过。
胳膊一缩,人一滚,“咚”地一声,撞上了树干。
吴云蜷作一团,余光瞥到一旁扶过来的的两张正经脸,一时又觉得俩人可能只是在给他治伤,也许误会了什么,抽了两下,自觉尴尬之中,不动了。
见证其表情变化,旁边俩个都是一乐。
吴云余光扫来,见一个眯眼,一个沉思,脑内天人交战,之后,滚回了原地。
白竹收了墨水走远,他怕笑出来,这情景下,太失风度。
林深只是松了眯起的眼缝,神态极其自然地换了瓶墨水,一笔笔给人洗着。
鬼使神差的,吴云被留了下来。
三个月前,吴云采了药回家,不过人还是没留住。
也不是别人害的,老头子炼药把自己毒倒了,能怪谁?
那是他自己的追求。
就是生者心有不舍。
吴云收拾了家当,要去海边。
老头子提了要求,要把骨灰撒回家乡。
本是向北走,但还没出国境,就遇了追杀。
爷孙俩个,只闭关练药,非必要不出门,别说仇家,能有十个人认得他俩那都算多的。
吴云跑到南边,就遇着了兽群,再醒来见到的就是白竹两个。
吴云,二十岁,会制药、做饭、缝衣。
另俩人都能干,但不代表谁都会。
三人有着许多肖似的习惯和认知。
相处极其和谐。
又过了三月,林深养好了伤,修为进了一段。
吴云在某天醒来,结了元婴。相当离谱的天资。
白竹还是筑基期,但踹得动元婴灵兽,说出去都没人信,简直了。
出了林子,换到钱币,仨人乘着传送阵去往国都。
去凑热闹。
月国在此界为第一帝国,自今帝上位,安定了有三百来年了。
就六个月前,忽而来了一伙人,于帝都街头斗法。
其中一伙人,周身发着黑烟,散着腐臭,摆明了是邪修,修为还不低。
帝都里的,自是散了人群,出动老祖,前来拿人。
但那伙人只与一众人打了照面,便跑没了影儿。
再出现是半月后,他们偷袭了皇宫。
还是没逮到一个人。
之后,每个月,帝都内便有一个大家族受袭。
每个受袭家族和周边街道损失都不小,但除了是同一伙人所为,就没啥共通之处。
闹得人心惶惶,但帝都繁华依旧。
有影响,但不大,大概帝都这群人也在看热闹。
这块地界,没被追杀过的才是少数。
大都有自保的自信,死去算个技不如人。
仨人到时,是晚间,是城市“苏醒”的时刻。
不同于安平港的富贵雍容,帝都街舍极其规整,统一的冷银色、方盒屋、士兵服……
管事的大概有点强迫症在身上。
半空里,层叠有序的飞舟车流空出数道,有身着彩褂的舞者、羽色不同飞鸟、载着孩童的机关来回穿梭。
见莹莹法光、宝光交织,闻其间唱诵声若隐若现。
这座锋锐尽显的城市,由此更添了几分神秘。
见余晖散去,彩灯亮起,一些墙壁一翻,漏出其间洞天。
幽庭变闹市,只在片刻。
在另外俩个赏起景儿的时候,吴云忽地惊叫一声,“看那边啊,那边!”
有一男一女静立。
一个俊朗中不失温润,一个似画中精灵。
但吴云本身长得不差,还天天看着另俩个的脸,不像是会因其相貌而这般的人。
俩人看仨人,吴云看俩人,林深看白竹,白竹翻了本彩图抛给他。
是本史书。
这两位,便是白竹第一天来此地见到的那群人的头儿,月国现任帝后,兼国民偶像,楚慕和温李。
这俩位对吴云的激动回以微笑,随后携手汇入飞鸟间。
目光落回城中,对上前方空地忽现的四人。
一老三少,各抱着一个大布包。
老的笑眯着眼,少年靠着老的,没个正形。
旁边两个微笑的姑娘被衬得像俩苦命的家长。
只见眼前一花,到了一摞废墟上。
扫视四周,黑雾弥漫间,依稀认出是那躺过一觉的客栈。
若不是边上有个呆着的吴云,恍像从个幻境出来的梦醒时。
忽地,天边紫光一闪,金光一亮,一股狂风袭来,吹开雾气,卷走砂石。
废墟变空地。
林深反应的快,一行人兜进了个护罩,飘在半空。
本就暗沉的天更黑了几分,目光刚移,望向战场,一道惊雷兜头砸下。
白竹和林深这次没啥事,就是有点麻,但其余几人就不同了。
吴云法衣好使,头发没了,人抹了层黑灰,眼神发直。
剩下几个的修为高的,吐着烟,炸着毛,但衣服还在,没受啥伤。
就是丑。
没等几人回过神,天边战场忽地一静,满天流光划过,将空地包圆。
七个老头,闪身给七人贴了定身符,抓着人拎着兵器作防守姿态。
邪教老祖的魂就在这几个里。
但那魔头不死不灭,现用的躯体坏了,便是元神归位。
本体早就被邪教弄回去了。
魂体不能再丢。
本是打算先把人藏了再做打算。
以天行亭的作风,一般人不会拦。
现下,一群合体境没走成,只一种可能。
“阿伯,我来接我家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