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斯拉夫之王
安德烈从彼得手中接过第二份文件:“这是备选方案。农奴可通过劳动赎买自由,赎金不得超过二十银币;禁止非刑事原因的体罚;农奴子女满十五岁方可劳作……”
卡齐米日接过文件,他注意到这份文件的羊皮纸质地更好,墨水更新。
安德烈早就准备好了谈判阶梯,他当然知道波兰国王不可能无条件的废除农奴制。
国王苦笑:“你很了解我们的困境。”
“但即使这样稍显温和的条款,拉济维乌和奥列尔科维奇之类大贵族也不会接受。他们在立陶宛拥有的农奴比整个普鲁士的人口还多。”
安德烈笑了,那笑容让卡齐米日不寒而栗:“陛下,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切尔尼戈夫会那么快倒向我?”
“因为农奴们,会自己选择未来,他们在用他们的脚投票。”
卡齐米日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不是在威胁他,而是在陈述一个他拒绝看清的事实。
安德烈说的是对的。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农奴自发地逃往第聂伯河下游。
有些庄园已经十室九空。
但,一个国家的体制怎么可能轻易的颠覆,哪怕他作为国王,也不可能。
波兰、立陶宛贵族们对此的对策是,组建更多的捕奴队,捕捉农奴补充亏空。
他们不是看不到农奴制的缺陷,也许更大的问题是他们找不到更好的制度去代替他。
谈判陷入僵局。
安德烈示意侍从续酒,同时换了个话题:“让我们暂时搁置农奴制问题。谈谈宗教自由如何?”
卡齐米日松了口气:“东正教徒可以保留信仰,但不能修建新教堂,不得公开举行集会。”
“不。”安德烈打断他。
“完全平等的信仰自由。东正教与天主教享有同等权利,包括修建教堂、担任公职、自由传教。”
“教皇绝不会允许。”卡齐米日摇头。
“你们这么听教皇的为什么要和条顿骑士团作战?”安德烈嘲笑道。
“教皇?他又有几个军团?这是你们国家的内政,他凭什么干涉。”
国王呼出一口气:“你说得没错,如果这是你的赎金要求,我可以答应你。”
安德烈露出真诚的微笑:“既然达成了宗教自由的前提,那么现在我们也许可以讨论一下波希米亚问题了。”
卡齐米日疑惑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德烈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想到,胡斯派在波希米亚依然活跃,如果波兰立陶宛能保证宗教自由,谁知道呢……也许捷克人会再次考虑雅盖沃家族的候选人。”
国王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兄长瓦迪斯瓦夫未竟的事业……波希米亚王冠。
说到波西米亚,就不得不提“胡斯”这个人。
1411年,教皇约翰二十三世对其政敌那不勒斯国王拉迪斯劳发动战争。
次年,教皇派人到捷克销售赎罪券,并发出通谕,声称凡参加征讨那不勒斯者,可免费得到赎罪券,不参与征伐,就必须花钱购买赎罪卷。
【只要金币落入钱柜叮咚一响,灵魂就立即跃出了炼狱】
当时的胡斯认为,教皇无权动用武力,金钱更不能代人赎罪,人的得救应由上帝决定,赎罪券于人无益。
在胡斯的影响下,布拉格群众举行游行,烧毁教皇通谕,反对销售赎罪券。
胡斯又被教皇开除教籍,后传胡斯到会受审,神罗皇帝曾许诺保证胡斯安全,胡斯相信了皇帝的保证,但教皇依旧以异端罪将胡斯处以火刑。
胡斯就此被波西米亚人视为民族英雄,波西米亚就此拉开了轰轰烈烈的反抗运动。
在历史上胡斯战争又被称为捷克农民战争。
他们不仅反帝国,更反天主。
这里面不仅仅是宗教的原因,更有种族的原因。
公元962年,神圣罗马帝国成立后,捷克地区被纳入帝国版图并称为“波西米亚王国”。
尽管捷克人在此生活,但统治阶层多为日耳曼贵族,而捷克人实际上属于西斯拉夫人。
所以在其中捷克平民长期处于被压迫地位,日耳曼贵族占据土地与资源,甚至将捷克人视为“低等种族”。
捷克人民这场天然正义的反对天主教会和种族解放的斗争,最终在日耳曼贵族与天主教会的联合绞杀下失败。
但胡斯思想与精神始终存续,他们不可能接受帝国的统治,若是斯拉夫同族,能保证他们的信仰自由,他们很难不支持那个人成为他们的国王。
安德烈在国王耳边轻声说:“想象一下,如果您能保证波希米亚的宗教自由,承认胡斯派的合法地位,布拉格的贵族们会作何反应?那些被哈布斯堡压迫了多年的捷克人,会如何欢迎一位斯拉夫国王?”
安德烈的声音就如同恶魔的低语,在诱惑卡其米日四世背离天主。
“日耳曼人才是你真正的敌人,斯拉夫同胞是你永远的后盾。”
“认清楚,谁是你的敌人,谁是你的朋友……”
“陛下,一个横跨波罗的海到黑海的斯拉夫联盟,共同对抗日耳曼人和奥斯曼人。”
“您将成为整个斯拉夫世界的共主,而不仅仅是两个争吵不休的王国的调解者。”
安德烈描绘的景象太过诱人,若真能够实现,那么雅盖沃王朝的荣耀将达到巅峰,甚至超越神圣罗马帝国。
但卡齐米日国王的理智很快占了上风。
他艰难地说:“胡斯派是异端,教会永远不会承认”
安德烈立即反驳:“问题从来不是教义,陛下,而是权力。”
“西斯拉夫人、东斯拉夫人、南斯拉夫人……我们本是一棵大树的分枝,却被天主教、东正教和异教徒的标签分裂。”
波兰,是斯拉夫人的一支,和俄罗斯人其实同出一源,斯拉夫人尤其是东西斯拉夫人的不同,很大的因素是宗教,俄罗斯那边基本信奉东正教,而波兰信奉天主教。
安德烈知道,此刻国王脑中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一边是教皇的愤怒和贵族的反对,另一边是统一斯拉夫世界的千古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