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坐了整整七个小时的马车，顺利回到了灰烬巫师塔。

　　夜色沉沉，冷风裹着尘土从远方吹来，将巫师塔在视野中描绘成一座沉默的巨型黑影。

　　林格和凯恩缓缓走在碎石小路上，靠近灰烬巫师塔的主楼。

　　塔依然矗立在那里，雄伟、肃穆，与他们离开时别无二致。

　　林格将厚重的长袍打开了些许，空气似乎暖和了一些。灰烬世界的三月要到了，气温开始回升，积雪融化。

　　林格暗暗想着，可惜巫师塔这里没有春天来的万物复苏，毕竟这里的植物都是一年四季张牙舞爪的魔法生物，它们的生命力甚至比大多数巫师学徒都要旺盛。

　　路上三三两两的学徒们，神色匆匆，低头疾行。

　　巫师塔内的主楼依旧灯火通明，仿佛在无声地运转着某种庞大而冰冷的机制。但在学徒区域，却弥漫着压抑的气氛，像是暴风雨前积压在天空下的沉沉云层。

　　一股无形的焦虑感在宿舍区蔓延。

　　凯恩咂了咂嘴：“一年一度的学徒考核快到了，大家都开始紧张了。”

　　林格眉头微微一动，正要说话，就听见前方拐角处，两个路过的学徒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昨天晚上，D区有个家伙，好像在偷偷修炼召唤契约的时候，魔力反噬，死的可惨了。”

　　另一个人出声反驳：“可不是这样的，你们听说的是官方版本！有隔壁的预备学徒亲眼看到了。当时召唤阵里——”

　　他顿了顿，压抑着颤抖，“探出了一只巨大的怪物！它只探出了半个身子，就挤满了整个房间！血肉缝合的巨臂带着恶臭，从法阵里探出，一把抓住了那个倒霉的预备学徒。”

　　那个预备学徒说到这里，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生怕召来灾祸：“直接从腰部，撕成了两截……肠子、骨头、血浆，一瞬间就洒满了地板。连尸体都没来得及收拾，半边身体就被拖回了法阵里。”

　　林格心头微微一紧。

　　那人继续小声说着，眼中浮现出掩饰不住的惊惧：“昨天夜里，足足三名执法巫师赶到现场，花了整整十分钟，才用禁锢术把那只恶魔重新送回灵界。整层楼都封锁了，还下了死命令，不准外传！”

　　“嘘，小声点，最近塔里的监察员巡查得可勤着呢。”同伴慌忙拉了他一把，警惕地四下张望，两个人路过林格的时候，还警惕地悄悄撇了林格一眼。

　　“怕什么？我们又没做这些。再说了，现在……谁还敢管那么多？现在大家都恨不得想法设法突破。”

　　“反正我可不敢去召唤灵界生物……哎，如果我最后一周的时候还没突破，我就去黑市想办法找点强行提升魔力的药剂。”

　　“你疯了吧？那副作用搞不好会死人的！”

　　“不试试更是死路一条！”

　　声音渐渐远去，消散在走廊尽头。

　　林格停下脚步，默默地思考。

　　灵界契约？好熟悉的名字，但是林格似乎没在前世听说过这样的词汇。难道……是这个世界新发明的法术？

　　还有召唤而来的恶魔，又是什么？

　　林格悄悄问凯恩：“他们刚刚说的，灵界契约是什么?”

　　凯恩压低了声音，将嘴靠到林格耳边：“灵界契约，简单来说，就是用灵魂沟通灵界生物，那可是连正式巫师都不会轻易尝试的法术。

　　林格有些疑惑：“详细说说。”

　　凯恩回答：“灵界契约可以召唤灵界生物，如果运气好的还，就可以订立契约。这时候，契约生物就会将体内的魔力反馈给契约者。就好像——魔宠，但是双方的地位是平等的。甚至……强大的契约生物，还会为之后的晋升提供助力。”

　　“运气好的预备学徒，甚至可以靠契约反馈的魔力直接晋升两三个等级，到高阶巫师学徒。虽然只是魔力一方面达标，精神力和法术还需要自己学习。但不得不说，也很有诱惑力，不是吗？”

　　林格诧异地点了点头，明白了为什么大家愿意铤而走险。

　　眼下，面对残酷的考核压力，面对失败就等于“成为试验材料”的下场，越来越多的学徒开始赌命了。

　　一线生机，或者运气好就可以一步登天，拼一把总比等死强。

　　如果没有系统，如果没有林格的灵魂穿越，也许“林格”也会在某个深夜，在破烂的宿舍角落里，也会偷偷画下召唤阵。

　　凯恩补充道：“可是……召唤而来的生物不一定是友善的，甚至可能是邪灵和其他奇幻生物。如果碰到了这种情况，那就难说了。可能召唤出来的生物会第一时间吧召唤者当成小点心。一口气咬下去，咯嘣脆。”

　　“甚至，还有人召唤出了能变成别人声音和样貌的空声魔。它会吃掉你，然后变成你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凯恩咂舌，有些害怕地说道。

　　随后，凯恩又恢复了不着调的样子，小声笑了笑，带着点戏谑：“不过也有搞笑的，而如果召唤出来的是有恶趣味的魔鬼。那么就有好戏看了，指不定那个倒霉蛋学徒就成了对方的人形魔宠，甚至是……你懂的，那种解决生理需求的宠物。”

　　林格听着也有些脊背发凉，这种代价，着实有些过分。这些恶魔和邪灵，在人间作恶的话，危害程度堪称恐怖。

　　“那为什么巫师塔不彻底杜绝这种法术，还要让他们私自流通呢？”

　　凯恩悄悄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嘿，这可是禁忌。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要保密。”

　　林格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守口如瓶。

　　“有传言说，我们巫师塔内有不少正式巫师都契约了自己的灵界生物，甚至……有在预备学徒阶段就契约了高阶灵界生物的存在。”

　　“所以哪怕有些巫师想要禁止，但是其他巫师就有不同意见，所以……”

　　凯恩用手指悄悄指了指上面。

　　“高层的态度很暧昧，可以说是默许。或者说，不介意在这里面死几个倒霉蛋，死的倒霉蛋多了，总会出现一两个幸运儿。”

　　林格有点惊讶，但很快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巫师塔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巫师塔的优胜劣汰已经深入人心，强者就配拥有更好的资源，弱者就不得不用尸骸垫路。

　　很不人道，但是很合理。

　　林格并不觉得那些赌命的人有什么不对。相反，他很清楚，若没有系统，他也很可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只是，凯恩说的话，让林格心里多了一丝警惕。召唤并且契约的生物，可能是不怀好意的邪灵或者魔鬼……那么有没有可能，即便在巫师塔内部，召唤灵界生物并且活下来的人，也未必值得信任？

　　谁知道活下来的人是不是魔鬼的仆人？还是邪灵的容器？

　　但愿是他自己多想了，林格暗暗摇了摇头，继续往自己的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