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朝匪患凭风起
张家院里,几个人围着张有德来回打转,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上新得的布面甲,满脸好奇。
这布面甲在巡检司能算稀罕物件了,一般巡检司里连没铁片的棉甲都少有,更别提这高级货了。
再说其他人,锁子甲、棉甲、皮甲一应俱全,李洛甚至搞到件半身铁甲,堆在一起跟甲胄展览似的,足见施文斌没少费心思。
张有德被众人盯得眉头直皱,忍不住撇了撇嘴:“都围这儿瞅啥?这甲也就护得了胸背,其余要害都露着,算哪门子好甲?我在军营里穿的铁甲,从颈到膝裹得严严实实,那才叫防护周全。这玩意才二十斤,战场上这甲顶多挡挡流矢,但凡遇上强弩、钝器,能撑几时?”
李洛赶忙把几个凑得近的孩子拉到一旁。
也怪不得孩子们新奇,就连王氏的目光都牢牢黏在那身甲胄上,不过想来是看人更多些。
她瞧着丈夫身姿挺拔地立在院中,虽说平日里也觉着他英武不凡,可这般全副武装的模样,倒是头一遭见。
往日里丈夫常对她讲起军营旧事,此刻亲眼见他身披铠甲,威风凛凛的气势扑面而来,竟比平日更添了几分豪迈。
想着想着,王氏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笑意,竟多了几丝娇羞。
李洛把孩子拨到身后,当即追问:“叔,淘来的家伙事儿,都派给村里人了?”
张有德拍了拍腰间长刀,点头应道:“都发下去了。算上咱俩一共二十九口子,虽说离满编还差些,但架子总算是支棱起来了。等挑个日子操练两回,寻常毛贼来犯,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李洛摩挲着下巴,眉头拧成个疙瘩。
他何尝不想把队伍练成精锐,可兜里比脸还干净,三十号人的月俸每月就得几十两银子。
更别说置办甲胄、添补肉食的花销,让他不得不把练兵的念头暂且按捺。
沉默片刻,他抬眼望向张有德:“叔,过两日去县里把文书、牙牌、官印那些领回来。虽说是个小官,好歹也算吃上皇粮、有了官身。”
正说着话,院外突然炸响一声喊。李洛循声望去,只见王宪跌跌撞撞闯了进来。“姐夫,不好啦!”
他双手撑膝,胸脯剧烈起伏,话没说完先喘作一团。
李洛心里“咚”地一沉,这老王每次这么喊准没好事,保不准又出了什么大事。
他跟张有德对视一眼,两人齐刷刷站起身,快步上前搀住王宪,又塞过一碗凉水。
王宪猛灌两口,抹了把嘴角水渍,终于吐出半句话:“外面都在传……前两年那田斌,又杀回来了!”
张有德猛地一怔,急声问道:“是汶上那个田斌?”
王宪忙不迭点头:“就是他!”
张有德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牙关紧咬,攥着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关节都泛白了。
李洛见状,心中涌起一阵疑惑。
他从未见过张有德如此紧张,这个田斌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张有德都为之色变。
李洛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人到底是谁啊?”
张有德面色阴沉,沉声道:“你不晓得他,此人是白莲教余孽,前些年在汶上聚众造反,拉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在山东、河南一带流窜了好几个来回,官军围剿数月方破。偏生让这贼首遁入深山,至今下落不明。”
王宪也赶紧补充道:“前些年杨二他们村子就遭了他的毒手。说起来也真让人窝火,可恨那官军拿着朝廷饷银,竟连个匪首都拿不住,当真是酒囊饭袋!”
李洛心头猛地一跳,深知这些人向来是不安分的!虽说寻常百姓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跟着起事,但那些领头的,哪个是好相与的?
这田斌若真卷土重来,纠集起人马,只怕山东地界首当其冲,搞不好连北方几省又都要跟着遭殃。
张有德脸色瞬间绷紧,攥着刀柄急问:“听谁说的?消息属实吗?”
王宪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喘着粗气说:“今儿个去县城买铁,是铁匠铺的老周告诉我的。官府倒是贴了告示,可话里话外遮遮掩掩的。我把两头消息一合计,这事多半假不了!咱们得赶紧拿个主意。上回匪患没打进咱们山里,那是运气,这回可不能再赌了!”
张有德沉沉应了声“嗯”。
李洛挠着后脑勺,满脸愁云:“咱们刚把兵甲领到手,还没来得及操练,就撞上这档子事。难不成真要靠这二十几号人和县里那点兵硬扛?”
张有德重重叹了口气,握刀的手紧了紧:“总比赤手空拳强。虽说人马不足、装备简陋,好歹强过什么也没有。再观望两日,若情势危急,便往县城撤。靠着城墙守一守,兴许能保住大伙性命。”
李洛心里直犯嘀咕,泗水城那城墙,满打满算也就跟后世两层楼房一般高。
要是田斌真带了大队匪众来,只怕不用攻城器械,光靠牙咬都能给咬开,拿什么守?
正盘算着,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抬眼望去,一匹快马旋风般驰到院门前。
马上跳下的汉子面生得很,连滚带爬冲进院子,气喘吁吁道:“李公子!县尊大人有请,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相商!”
这施文斌,平日里没个主见,屁大点事都要拉我商议!讨媳妇时怎么不找我商议商议?
面上却只是与张有德、王宪交换了个眼神,随即道:“我且走一趟。估摸这县太爷也是为田斌那事着急呢。”
说罢翻身上马,跟着衙役扬鞭往县衙疾驰而去。
他前世还学过骑马,虽不是什么马术高手,可骑着马跑一跑,倒没多大问题。
李洛一脚踏进县衙正堂,就见施文斌皱着眉头,在大堂里来回踱步。
瞥见李洛身影,他眼睛瞬间发亮,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攥住对方胳膊:“哎呀贤弟,可算把你盼来了!出大事了!”
他警惕地扫了眼四周,探身压低嗓音,“我已得了确切的消息,前几年在山东烧杀劫掠的田斌,那个白莲教匪首又卷土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