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看着她,眼睛像是早已透过了面具,只盯着她的心和灵魂。
面具落在地上,无声无息地落下,像是人为又像是自然滑下,是何因何果?没有人清楚,也没有人在意,因为L此时的眼瞳中放满了她的脸,随即另一个面具下的眼睛不自主地湿润了。
“像,真像。”他用手微抚着她的脸,自言自语地说道。
眼前的这个少女逐渐变得模糊,他陷入了片刻的回忆里,在那里——有喝不完的柠檬水,装着思念的海盐罐,以及只咬了一小口的玫瑰月饼。
少女和老头双双跪着看着他都害怕的不敢说话——他可是黑羽啊,即使他现在的动作和行为举止都很不正常,但他至少也是半个组织所命名的神啊!
他终于忍不住了,别当着他们的面取下那个乌鸦面具,然后捂着脸跪在女孩的面前,黑色的翅膀像玫瑰花瓣一样散开,他边哭边喊:“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死?你明明已经死了,将军死了,泉亦没了,如果不是为了你,我还会因此活着吗?!”
他哭的撕心裂肺,但却说的语无伦次,身后翅膀也跟着变化——从散开到紧绷在一起——他很痛苦,但都没有人能够帮他缓解痛苦。
痛苦的感觉就像是在喝咖啡时错放了盐进去,那种眼泪般的咸和失望的苦就那样完美的融在了一起,弥漫在口腔中,那种感觉久久不能消散……
“昇,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哭到最后,L直接冲上去,紧紧地抱住她,大声地喊着,翅膀也全部张大的摊在了她的身上。
她愣住了——但她只是犯了花痴,因为这张面孔十分英俊,她下意识地抱住了他,他的肌肤,他的温度,他的一切,仿佛都将成为她的……
他是从一堆尸体下翻出来的——也许,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但他的表现却像是失忆一般,闭口不言,他自己好像也记不清了,它只说明他最后看到的是将军,将军把那剂什么东西打到了他的体内,并说了句:“你不能死。”
他的火要熄灭了,这本就不用多加解释,就像玫瑰凋下的花瓣散落在一个无人问津的瓶中。嘀嗒,嘀嗒,他等不到他的回答,没有人会在意他,他藏在房间的角落处,像是一朵爬满虫卵的蔷薇花,或是一碗被倒入泔水的橘子茶,他把自己封闭起来,不与阳光相对,他不需要也害怕得到。
从战地医院到澜海疗养所,只有三天,但他却疯了,也许是疯的人太多了,所以谁也没有多在意他,但苦他是装的呢?战争会使人焦虑,但也会使人改变——他努力的把自己也为一个疯子,只因他在等他最后一项任务,但活下去——才能把任务完成。
焦虑的人,焦虑的事,都离不开一个焦虑的原因,他想把这朵七色花藏在心里,但花总是会长大的,当枝叶穿邵他的皮肤时,溅起的嘀嗒也使他清楚的认识到——房间里不可能起雾,事情终要败露,他想把事情告诉其他的花,但旧日的疼痛却勾起了他记忆深刻的那朵海棠。
手被割破了,但冰冷的温度却又迫使他相信失败的话——你只不过是一个被绷带绑满的怪物,眼前所飘舞的尘土以及回廊中交杂着的消毒水与血腥的混合味,又让他步若层楼,语亦蜃景,他想不起来了,但刀子般的痛有激起了他残缺不堪的时间进行回忆——将军的笑容停刻了,他想那样笑,但发出了只是熊咆般的狂笑——对,他演的很像,是个出色的演员……
他是第一个上舰的,并且是在一名黑羽的看护下的——要知道,他只是一个疯子,疯子在这里遍地都是的,但黑羽在每个“白区”才分配一个,前线的这边也一共就三位——「康」、「莲」和「元」,两位「元」「莲」去护送舰,因为留下来组织后事(战场打扫以及英雄碑命名的收录)。
他是由「元」护送的,「元」不喜欢开翅——这样也好,便于降低身份,融入“病人”中,以便更好地获取信息,他的事情令「元」感到好奇,就像初见竹子开花那样新奇,由黑羽护送的疯子?不,「元」更觉得是两个黑羽在并排走——一个未来的黑羽,一个过去的黑羽。
「元」一直盯着他看,边看边笑,他演的真像,但是没有关系,因为猜人不需要视力。
房间到了,不是牢房,是束有趣的阳光,令他感到温馨和安逸,但他还在坚持疯笑,直到进入房间,门关上了,戏也演完了,不,准确的应是——第一出戏结束,但第二场还没开幕。
“说吧,你的目的,士兵,或者说——准黑羽。”「元」先开口道。
他听后,先是立正并敬礼,然后才开口说:“那位告诉我的而且将军也说了——我还有最后一个任务,所以我只能这样,我不能死。”
「元」听后脸先是一沉,接着来回踱步了一会儿,双手还在不停地来回算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是「康」吧,他很在意这件事情,他应该去看你了,他看透了你的枝叶,看到了你的种子,你的原胚,你的细胞在和它融合,黑羽的诞生,你在死亡。”
“他,不是我,我难道连自己的存在都没法选择吗?”
“嗯,你和有一个人很像,但他不是人工黑羽,他是人工人类,他是为了某种目的而运用试管培养或筛选出的人类,他可能是克隆改造人,嗯,你也很特殊,可能你的生长会很漫长——你可以先等待,我有一个办法,但有一个显著的前提……”
“什么前提?”
「元」没有说下去,只是竖了一根手指,然后用另一只手抱住那根手指,并将它掰回手掌内,然后伸开手,手心躺着一张纸条,像一只白蝴蝶停留在手中。
他眼神四处看了看,又回首四顾了一会儿,才缓缓伸过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纸,纸上赫然写着:初夏未遗梦,星火关一笼。
要分配疗养师了,但…这次的情景有点难堪,一个房间内十个病人,九个白着脸,低着头,身体不停打颤,嘴片也不断地抖,一个铁着脸,瞪着眼,板着头自言自语,关键——他的名片还是空的。
没有人愿意选那个空白,空白对于一个士兵来说——应该和已死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没有办法,这是任务的剪前提——身份,因为真正的病人,是离不开这个疗养所的——就算死在这里了,也会被拿去做实验,但他不行,他要活下去。
而白板这个身份就非常适合他当前的情况——所谓白板,简单的来说,就是在某一场对外保密的战争中存活下来的人,他们的身份受军方保密,可能是个废人,也可能是个将军。
只有九个疗养师,他失望了,如果没有选到,就会被放到集体室去,那里全是“尸体”,没有人管理,终将是一死。
他绝望地盯着窗外,阳光已经不再美好,甚至有些灰暗,他心如死灰,觉得没有人能够拯救他——黑羽又怎么样?黑羽也会难逃一死。
“Sorry,I'm late.Oh, is he the only one left?Hee hee, or I'll take it,Sister, no one robbed me, right?”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铜铃?还是花开?他微微抬起头,眼睛目视着面前的这个少女,少女穿着身粉色的短裙,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如珍珠般的眼睛和樱桃小嘴,笑起来很甜,像是半枝桃花。
门口还站着一名男士,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眼镜的两边还垂着金链,他也是金色的头发,但他的眼睛却是蓝色的,皮肤显黄色,面无表情。
少女转过来头看着他,说道:“Hello, my name is Sheng,I'll take care of you later,Don't be afraid. I'll protect you from anything.”
“protect”,这一个他不知道已经忘记多久的词了,又出现了,他不语,仍是没有表情的看着她。
“Can't he understand a foreign language?”
“Miss, we don't know that yet,After all, his identity is blank.”
空白?这个身份挺有意思的,她对他有了一点兴趣,便想了一个玩笑——他到底懂不懂外语,不然,试一下:“I love you.”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算彻底明白——原来不会用英文啊!那简单了。
她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扭头对在场的所有人说:“没事啦!你们走吧!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我要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但没有一个人敢正面说什么,都示意性的笑了笑,然后推起各自的病人走了。
那名男士还站在那里,盯着她说了一句:“He knows me,If you can't deal with anything, please come to me in time.”说完便转身走了。
房间里只留下了他和她,她走进他,拍着他的肩膀说:“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前提找到了,任务开始。
星火复燃,即以燎原。
七月到了,她陪他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她开始慢慢了解他的过去——但他没有说话,她是从梦话里得知的。
她不厌其烦,但他仍然没有好转,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出院的人总是那么少?真正恢复意识的又有几个呢?她们作为疗养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将他们从深渊中拉出,还是将他们踢进水里去?
她想试试别的方法,比如——离开房间,这两个月以来,他的所有活动都是在房间里的,每天除了和她谈心,就是自己在那看书,这种自闭的生活,也许正是给他带来压仰的原因。
人也是动物,他不能一直被当作一只圈在笼子里的鸟,无论这只鸟是好是坏,大自然永远是能激发它们天性的地方。
有了想法,就是实践,但现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小爱,你疯了!当初你要这个空白的病人时,我都没有同意!如果不是…因为…你家,你觉得我会同意你做这种危险事情吗?况且,我们好多年都没有把病人带到外面了,这太危险了!”
“院长先生!病人不能总是锢禁在病房内,他们也是人啊!他们也需要欣赏景物,欣赏美景,不能每天都对着墙壁发呆吧!这样根本治不好他们!科技虽然方便人类,但虚拟的影像还是没有亲手触摸一枝花真实!”
“我们的虚拟手段是前沿的!是可以有触觉,听觉,视觉,嗅觉和味觉的!”
“前沿?!但你们把每一种花都调成了相同的气味,而在真正的自然环境中,每一朵花都是有着与众不同的香气的,也许你们麻木了,但他们没有!他们原来是什么样子的,你们也不知道!所以你们根本就不能用自己的认知来理解他们!”
“他是个空白!”院长大声的吼斥着。
“空白?空白又怎么样?空白就不是人类的吗?!空白就没有享受世界的权利了吗?他们根本就不危险——你忘了你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你忘了你的立的志向是什么了吗?”昇大声地回怼着。
“什么?那时候你根本没出生?”
“你忘恩负义!你根本就不配来这里!”
“你父亲就是个苟且偷生的家伙!他抛弃了我们所有人!”
“抛弃?他差点死了,那叫抛弃?你这个逃兵还有脸说别人,五十步笑百步,你还要不要脸?他救了爱兰斯他们一族,而你呢?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干了什么事情,你自己最清楚。”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陶冶,我仅仅只是想谴责你而已,仅此而已。”
他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表面上看起来目光呆滞,但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想出了七种应对失败的方法。
但见她出来后,这些方法就马上烟消云散了,她笑着对他说:“走吧,院长已经同意了!”
他不自觉的给了一个笑容,然后就见到她惊讶的看着他——或许是太久没笑了,由此使笑容看起来有点呆滞,但这并不影响她脑内的浮想联翩。
“他是在向我示好吗?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回复?我的爱情要来了吗?要让家里人知道吗?”她的脑子里飞快想出了无数种说话方式——真没个十年脑血栓都想不出来这种东西。
他从轮椅上站起来,但却被她马上又按了回去:“先坐下吧!等一会儿出了院再站起来,这里人太杂了。”
他微微的点头,像个孩子一样乖巧的坐了回去,她推他向前走去,像是浪花伴随着鱼,又像是蝴蝶撞碎了玻璃。
他就一直这样微笑着,还时不时回头望望她,她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像是发热的茶壶。
一路上,她都在细数他的白发——愁白了头,忘却了过去,无奈和哀伤碰撞着,撞出了一个夏天。
到海边了,海风吹得很适宜,他站了起来,说了一句:“I haven't seen you for years, my dusk.”
她在旁边听了一愣一愣的——他会说外语!那他岂不是听到了?我该怎么办呀?!
她的脸更红了,他扭头看见了她,笑着说:“你的脸怎么和远方的晚霞一样?”
她害羞的蹲了下来,大声的说着:“你明明能听懂,为什么还要装?丢死人了好不好?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你这种人?”
他也蹲了下来,蹲在她旁边,并靠着她的耳朵说:“那世界上为什么有你这种小笨蛋呢?Little fool.”
“我…我……”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可真是感谢小姐两个月以来的照顾啊!罗某在此不受感激。”他笑得更嚣张了,甚至还做了一个贵族的“请”礼。
“姓罗的,你赔我东西,我给了你那么多好吃好喝的,柠檬水,海盐糖,还有父亲给的玫瑰月饼——总共就三块,我给了你两块了啊喂!有几次你不吃饭,还是我亲自喂给你的,你就这么不当人吗?”她说着说着便低下头捂着脸开始哭。
“对不起啊,这种结果和过程我也很无奈,但我也是和你一样的。”他停止了笑,并且头也慢慢低了下来。
“一样?什么一样?!我闲时的英文自言自语都被你听到了,我用英文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了你,原来以为你听不懂,结果才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
她没有哭,只是在埋怨,他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小声的说道:“你喜欢海吗?以后我陪你一起看。”
“I like spray.所以呢?”
“所以……”他说着,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对黑色的翅膀,他笑着,将女孩搂在怀里,而翅膀则将他们完全包裹住,像一朵未盛开的黑玫瑰。
“你不是就想要我吗?给你便是了,我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我一开始就是属于你,昇。”
叛逆的少年用羽毛搂住了他的新娘,他的新娘在哭泣,那是感动,不是害怕——有个实力充足的人可以来保护她了,但这个人——却不是人……
清晨,她从床上醒来,发现这里是自己的那套好久没住的私人别墅内,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的坐起来——她做了什么?怎么会这么累?
房门突然就开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白发少年,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进来了,少年把牛奶递给了她,她半开玩笑的说:“好端端的一个小可爱,怎么叛逆了?”
少年淡淡的笑了笑,没头没脑地回了句:“昨天你真棒。”
“啊?”她一边装作很疑惑的样子,一边还挖着像鸟窝一样的头发。
“笨蛋。”说着,他伸出手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哎呀,很痛的呀!”她装着捂住头,来回扭着头,无意间就和忽然射入的阳光对视了,阳光射在她金黄色的卷发上,让人无意间想起了水面上的粼光。
“这下怎么办?你要负责任,你要负全责。”昇赌着气说道。
“啊,不会吧?昨天你亲的那么用力,我都没说你,我那时候就觉得我腹腔内的氧气都快被你吸干了…但是这个嘛,嘿,简单,我可是黑羽,身份提高信任,能力驾驭场合,我无所畏惧,你只需要准备好就行。”说完就又把她推到了床上……
鱼和鸟相爱了,猫和狗相爱了,神也会爱上人,但前提是人有足够的魅力。
现在的他,正坐在一个真皮的沙发上,沙发的表面是由金线绣织而成的,金线中间还穿插着玛瑙,宝石和翡翠作为点缀,桌子上的茶几也是有象牙磨制而成的,最奢侈的是旁边还有一枚价值千万的表来做计时器。
“你们认识多久了?为什么不给我说一声?这是多么劲爆的消息啊!所有人肯定都会感兴趣的!”因为穿着白色领衣的老头正坐在他对面,滔滔不绝的说。
此时的他,穿着一身标配西服,黑色的翅膀张开着,面带微笑,给人一种特殊的压迫感。
老头悄悄的咽下一口吐沫,他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直视黑羽,他有点害怕,但此时并不是害怕时候,如果是突然出现什么状况,可能明天他们家里人就都会人间蒸发。
他假笑着,并详细地介绍着自己的家族和过去,并努力地想把自己的先辈的关系往黑羽那边靠。
“少昊先生,您其实上不用笑的这么假,我是能看出来的,猜的这种事情是不用视力的,我差不多也是半个女婿了,就没必要把我当做外人那样客气了。”他把自己的身子向前微微一倾,面带着微笑,看着少昊老爷子说。
“什么呀?您怎么能这么随便呢?规矩我还是要遵守的,就算我女儿要嫁给你,这个规定啊,条约呀,什么东西啊,都是不会变的,您习惯就行啦!”
好虚伪,他心里这样想着,但没有说出来,他现在只想等昇出来,但等来的,却是噩耗。
“先生!先生!小姐……”
“她怎么了?!”他直接瞬移到了那个人面前。
“她…她被定义为黑羽而绑架走了。”
“什么?!”他大声的叫了起来,然而内心却不是这样想的:「康」这么快就来了?果然,任务不可能这么简单,若真如此,我就不那么费事了。
“先生,您先不要激动!都是同行,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听不进去,因为他明白——这就是结局,他想的太多了,其实,她心里的他并不是最重要的,只是朋友……
“I like the sea, like the waves, I like you.”
这是他给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可她只是扭过头小声说了一句:
“no.”
“我开玩笑的。”
“不,你没我演的好,你败了,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