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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四色马之印(七)

  “我看见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

  低沉的诵经声在昏暗的教堂内回荡。

  一个身着洁白牧师袍的老者跪坐在圣母神像面前,十二根黑蜡烛在他周围排列成诡异的逆十字阵。

  当颂咏的圣经念到“你来”之时,他像一个忏悔的罪人,将头重重叩击在地面上。

  第一道钟声敲响。

  老人缓缓抬头,前额绽开的伤口中渗出暗红的血珠。

  他颤抖的双手捧起一根弓弦,如同佩戴圣带般缠绕在自己枯瘦的脖颈上。颅顶荆棘编织的冠冕刺入头皮,血蜿蜒而下。

  第二道钟声敲响。

  他将刀插入自己的大腿,喷涌的鲜血将教宗袍染得猩红。

  接着是第三道……

  第四道……

  老人喉间溢出痛苦的喘息,却仍固执地继续着可怖的仪式。

  终于,四呼“你来”和四道钟声全部结束,牧师身上遍体鳞伤,白袍染得鲜红。

  诡异的是,尽管失血量足以致命,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却反常地泛着婴儿般的红光,双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该为我主献上圣餐了!”

  周围的邪教徒闻言,纷纷割开无名指第三指节,滴入圣坛上蜡烛的灯芯之上。

  蜡烛同时渗出与血同色的蜡油。

  “咕唧——咕唧——”

  某种血肉蠕动的奇特声响自牧师体内传出,血色腊水化为小蛇顺着凹痕爬到他的身下,自动填补到身上的创口中。

  清晰可闻的吞咽声与心跳响起。

  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只留下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像是某种亵渎的圣痕。

  “我能感受得到我主对降生的渴望,就在今夜,就在今夜,圣主将会降临!”

  老牧师大声呼喊着。

  创口虽然消失,疤痕传来的痛苦却绵延不绝。

  但他甘之如饴。

  “祂在渴求......祂在欢欣......”

  老牧师喃喃低语,手掌紧贴胸膛。

  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奇异的蠕动,他知道那是圣婴在自己的心脏里呼吸,吮吸着他的血液,等待孕育而出的那一刻。

  “快了......快了......”

  老牧师仰起头。

  他的脸上挂着仁慈的笑容,干渴的嘴唇颤抖着吐出最后的祷词:

  “羔羊已宰,圣餐已备,只待——”

  “没有以后了。”

  一声巨响,教堂的大门轰然倒塌。

  月光强势地刺入昏暗的教堂,照亮了逆十字阵中央老牧师那张惊愕的脸。

  手杖在空气中划出银色的弧线。

  福尔摩斯将杖中剑精准地刺入仪式阵法的薄弱处,十二根黑蜡烛同时熄灭。

  “砰!”

  华生的韦伯利左轮喷吐火舌,第一发子弹直接洞穿了老牧师的肩膀。

  见对方仍屹立不倒,医生果断调转枪口,接连击倒三名正要扑来的邪教徒。

  持枪的警探和搜查官鱼贯而入,身后还跟着手持银十字架的神父,圣水在晃动中洒落地面,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你们……怎么会?!”

  老牧师踉跄后退,带着血丝的双眼瞪得极大:“我明明把圣光能看到的痕迹全部抹去,你们怎么可能还找得过来?”

  他的的疑问注定无人解答。

  传声机的另一端,叶延坐立难安。

  他看不见侦探和医生围剿邪教徒的现场,只能从电流杂音与各种器物碰撞声中,得出一个双方战斗很激烈的结论。

  见鬼!

  怎么每个神探办案都免不了动手?

  所幸抛开某万年小学生的黑科技,福尔摩斯在神探中也算得上是战力天花板,简直像他们种花家的元芳与狄大人合体。

  再加上同样能打的华生,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1881年3月12日——圣赫利尔号】

  羽毛笔熟悉的唰唰声在耳畔响起。

  叶延眼前一亮。

  终于等到你,我亲爱的实时战地记者——日记本先生!

  ……

  剑杖一甩。

  福尔摩斯轻松击飞了一个邪教徒。

  凭着一手不错的剑术,他将这群只会东躲西藏的邪教徒打得抱头鼠窜。

  落日教会中没有擅长战斗的“锋利”。

  毕竟觉醒“锋利”的仪式由管理局严格掌控,邪教徒只能通过邪教仪式来撞大运。

  眼前的这些邪教徒虽然掌握着诸多诡异能力,但抛开他们召唤的怪物,其正面作战能力与普通人并无二致。

  然而,他似乎表现得有些突出,一下子被三个邪教徒给同时盯上。

  “砰!”

  一声枪响,准备背刺他的腐尸被一枪爆头。

  是来自雷斯垂德警探的支援。

  福尔摩斯神色如常,灰蓝色的眼眸微微闪动。他通过空气的细微震颤、风向的微妙变化,乃至光线折射的异常,在瞬息间便锁定了两名潜行者的确切方位。

  剑光一闪。

  两个隐藏身形的人影倒飞而出。

  如此激烈的战斗,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伤亡。而华生靠着自己隐匿的能力,抱着医疗箱给重伤的队友进行急救处理。

  “尤安,我准备绕后偷袭了。”

  华生向另一边的少年解释,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等下要是听不见声音也不要惊慌,我会把传声机藏在神像之后。”

  叶延明白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出声。

  传声机里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微弱起来,如同林中虫鸣声的低语。

  声音越来越微弱,很快便寂静无声。

  在场众人都在关注打斗,没有人发现一个默默潜行的寂静身影。

  “都给我住手!”

  老牧师突然发出一声怒吼。

  “整条红狮街的地下都埋满了定时炸弹,不想被炸上天就立刻滚出去!”

  场中原本混乱的局面瞬间安静。

  而华生则趁机靠近目标。

  福尔摩斯的余光瞥见医生的行动,心照不宣地站出来,主动吸引全场的注意。

  “我知道你们在红狮街埋下了炸弹,所以你以为我们得到你确切的位置后,为什么要等到半夜才过来抓你?”

  “难道你们......”

  老牧师的脸色骤然一变。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福尔摩斯从容不迫地向前一步:“而且......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丧心病狂的罪犯废话?”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从神像后方闪电般窜出。

  华生趁着两人对话时众人分神的空档,借助教堂阴影的掩护悄然逼近。

  此刻,他一个箭步上前,结实的手臂如铁箍般卡住老牧师的脖颈,而后一个利落的擒拿将对方重重压跪在地。

  “收手吧,奥斯汀牧师。”

  华生说着,就要将管理局特制的封锁镣铐扣在牧师手腕上。

  仪式还正在进行中。

  击杀是最后才能使用的手段,因为每死一个人就相当于向那个未知存在献祭。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华生只能选择先把主持仪式的奥斯汀牧师控制起来。

  “在这次案件发生之前,艾尔文主教始终期盼着你的归来。他坚信,像你这样虔诚的信徒背离光明,只是误入了歧途。

  可你居然丧心病狂地做出这种事!”

  华生试图劝降敌人。

  虽然他对此不抱多大希望,但总能起到一个拖延时间的效果。

  “抛弃光明?”

  奥斯汀牧师发出一声不屑的狂笑。

  “不,我没有抛弃光明,是伪神欺骗了光明,欺骗了我们!艾尔文枉被称为先知,他难道没有看见圣堂衰败的未来吗?”

  他挣扎着仰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圣像:“一千多年了,伪神从未显现一次神迹,无论我们多么虔诚地祷告!”

  “比失去信仰更深刻的绝望是什么,我来告诉你,是无有回声!无有回声!”

  若不是这样,他们又怎会经历那么多次分裂,最终分化成一个个不同的教派。

  “而主绝不会抛弃祂的信徒!”

  在奥斯汀牧师的口中,他不是圣堂的背叛者,而是主最虔诚的狂信徒。

  这令人膛目结舌的发言不仅让华生震惊,更让负隅顽抗的邪教徒们面露狰狞。

  “叛徒!乌鸦会啄烂你的舌头!”

  “我早该看出来你是条背信弃义的蛆虫!你明明说过,你早已抛弃光明,看破了圣堂伪善的面具,这才加入我们的!”

  “以你母亲的裹尸布起誓,我……”

  邪教徒们不顾场合地破口大骂,几个最极端的甚至直接转身扑向奥斯汀牧师。

  而奥斯汀牧师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我已经得到了主的回应,你们这些该死的异端,等着接受主的审判吧!”

  说完,他开始用前额疯狂撞击着地面,鲜血很快染红了地砖的缝隙。

  华生不得不加重了钳制的力道。

  不曾想,奥斯汀牧师那苍老躯壳里竟迸发出惊人力量,一下挣脱开他的束缚。

  华生就想上前再次反制,来自福尔摩斯的大喝制止了他:“华生,快离开那里!”

  他猛地止步,而后看见老牧师状若疯狂地呐喊道:“红狮街的罪人本是为我主圣诞大典准备的圣餐,现在换成你们这些阻挠新主诞生的罪人倒也不错。”

  奥斯汀牧师挥舞着双臂,枯瘦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为了圣主的降临,是时候献上我们的肉体和灵魂了!”

  老牧师主动将自己献祭。

  一股异样的渴望突然袭上众人心头。

  饿……

  好饿……

  所有人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数倍。

  华生感到自己的胃部突然痉挛,口腔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大量唾液。

  就像是食欲悄然抬起了头。

  从奥斯汀牧师身上散发出的诱人体味飘入鼻腔中,一种来自本能的渴望让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华生能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吞咽声。

  “所有人立即撤退!”

  福尔摩斯的脸色罕见地变得苍白,但他的眼神依然清明。

  “我留下来杀死那个即将诞生的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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