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紧张的目光中，王六同的手忽然抬了一下，虚弱的声音自他口中传出：“耀祖，是你吗？”

　　“是我！”

　　钟耀祖重重地一点头，满眼热泪看着几乎不成人形的好友：“对不住六子，我来晚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王六同的嘴角轻轻扯了一下，微微摇了下头，努力地睁开眼睛。

　　然而钟耀祖看到的却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你的眼睛！？”

　　王六同用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道：“看不见了。”他说着话，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上来，摸到这位儿时好友的脸上。

　　“耀祖，是我对不住你们才对，他们知道了。”

　　钟耀祖笑着骂道：“知道就知道了吧，你小子从小怕疼，就是个孬种，头上跌个小口子都会哭个不停。”

　　“老子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守口如瓶。”

　　“你能活着就好。”

　　王六同的语气重了一些：“老子才不是孬种！”

　　“我告诉你，他们拷打了老子那么久，这次老子一声都没有哭，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信的话你问问他们！”

　　“人都走了，我上哪问他们去？”钟耀祖没好气道，“行行行，我信了，你不是孬种好不好？”

　　“你省点力气少说两句，我这就带你去找医师。”

　　他俯身去抱王六同，但是却被对方用力推开。

　　“你干什么？”

　　钟耀祖无奈把他重新放到地上，看到王六同脸上血泪交加：“但是他们中间有个女的会搜魂。”

　　“耀祖，我实在没办法！”

　　“真的没办法啊！”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了。”

　　搜魂！

　　钟耀祖心中一惊，目光落在王六同头上五个触目惊心的血洞上，再次重复道：“知道就知道了吧。”

　　“老子先带你去找医师！”

　　王六同仍旧摇头：“不必折腾了，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眼下能跟你说两句话，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我...我有重大消息要告诉门主，你帮我传话。”

　　之前众人都未曾出声打扰两人，如今听到自己的名字，姚门主这才出声：“小六，我也在这里。”

　　“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

　　王六同脸上挤出一丝笑：“多谢...门主搭救...之恩。”

　　“不过此时蛟龙会的人已经赶往明秋山，门主不宜在这里浪费时间，赶紧回去报信才是。”

　　“还有，吴家的事情也是他们做的。”

　　“领头的两个，身上各有一株二阶的药材，是给他们大哥筑基用的，一定不能让他们带走。”

　　“呼~呼~呼~”

　　王六同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开始剧烈地喘息。

　　姚门主闻言面色微变，当即唤来身边心腹，低声耳语两句，令他速速将其他人集合起来。

　　这时，王六同悄悄掐了一下钟耀祖的手。

　　钟耀祖回头看向姚门主，注意到其脸上隐约浮现的焦灼，出声道：“此番能找到六子，全赖门主出手。”

　　“蛟龙会之事重要，门主不必顾虑我们。”

　　姚门主眼中闪过一丝意动，深深地望了一眼两人：“小钟，小六，本门主没有看错你们。”

　　“明秋山危在旦夕，我得马上带人赶回去。”

　　“小六暂时交给你，后续治疗的一切花销皆由本门承担。”

　　“多谢姚门主。”钟耀祖苦笑一声，拱手道谢。

　　姚门主微微颔首，领着人匆匆忙忙向外走去。

　　脚步声响起，又消失。

　　王六同耳朵微微一动，再次掐了一下钟耀祖。

　　两人相交莫逆，钟耀祖如何不懂他的意思，当即开口道：“放心吧，五兽门的人已经走了。”

　　“这里只有我哥和我......我们一位信得过的朋友。”

　　钟继业和苗清几乎同时瞥了钟耀祖一眼，没人说话。

　　“那就好。”王六同精力大不如刚才，说几个字都要喘上一会儿，“你们不能再回五兽门了。”

　　“蛟龙会打算把真相告诉五位门主，交换柳如烟。”

　　“你若一起回去，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蛟龙会刚离开没有多久，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说完这句话，王六同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一丝血丝沾在唇角上，转眼间越来越多，很快淌成一片。

　　“你别说了，我带你找医师！”

　　钟耀祖眼眶一热，低声喝道。

　　“呵呵，来不及的。”王六同勉强扯出一丝笑，“我这么怕死，要是能活下去，怎么可能放弃？”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你转告给...钟叔。”

　　“你别...打断我，我...快没..力气了。”王六同的声音愈加微弱，钟耀祖拼命点头，把耳朵埋到他嘴边。

　　“告诉...钟叔。”

　　“之前咱们...杀那两个人...的时候，我真的...没有...算计你，那个签...是你自己...手气太臭。”

　　“跟老子...没关系！”

　　“临了...临了，不能...让钟叔...误会......”

　　王六同的嘴张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他那只被钟耀祖紧握的手无力地往下垂去。

　　“六子！”

　　钟耀祖伸手探到其鼻下，瞬间泪如雨下。

　　忽然，他扭过头红着眼睛看向钟继业和苗清：“哥、苗道友，我想跟六子单独待一会儿行吗？”

　　苗清轻轻嗯了一声，拉着钟继业向外走去。

　　出去之后，还贴心地把熏得黢黑的门合在一起。

　　待得脚步声远了一些，钟耀祖深吸一口气，迅速从储物戒中取出举行祭祀仪式所需的诸般事物。

　　......

　　青烟缓缓盘旋而上。

　　斗转星移间，钟业恍然回神。

　　“爹！”钟耀祖感应到父亲来后，急忙抬头问道，“六子不行了，你有没有办法救他？”

　　说完，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说道：

　　“爹，这次你可以说话，我遇到一个算命的老头，花灵石从他手里换了一些上好的火松香。”

　　钟业这才注意到牌位前的香炉跟以往有些不同。

　　他尝试着从牌位中离开。

　　不成想真的化作一团虚影飘到钟耀祖身前。

　　钟业飘身上前，仔细感受了一番王六同的状况后，沉着脸摇了摇头：“人都死透了，如何能救？”

　　钟耀祖眼神一黯，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我要替他报仇！”

　　“若是你不肯帮忙，我就自己想办法！”他梗着脖子和虚幻的钟业平视，眼中满是果决和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