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留情手不灵
“有这话你不早说?”
“您不也没早问吗?”
得了提醒,马显达怒瞪陆扬。
陆扬却很随意的打发了老马。
在陆扬这,有些事儿只要注意一下就好,他可没有老马那种至少为期十年,还是切身处地的运动经验。
但对马显达来说,离队、滞留、逃窜却是很严重的问题,严重到可以牵连廖公的程度。
因此,老马再次发问,多少沾点声色俱厉。
“说!你有什么办法避免这种问题?”
而且少林寺剧组赴港,也一样要面对这种风险。
马显达最怕运动员们擅自离队,这一笔下去,他的所有努力白费,甚至还会牵连到身后的家族传承。
“堵不如疏,因势利导呗?”
“你看着、锁着、不让走,国内外一对比,心里起了波澜,人指定跑!”
“马先生,巡演过程中,肯定还有文化交流吧?每到一地留几个交流名额不就行了?”
马显达要问,陆扬也就给了他主意。
几个名额只是诱饵。
任一队员擅自离队,所有名额取消,这样一来,队员之间也就多了一道防护。
对于出国之后的擅自离队,陆扬不仅不同情,而且心里的抵触不小。
如果只是一个人出去,那是走是留,都是自己的事儿。
团队出行,一个人的出走,影响的却是整个团队的前途。
提前说明,将一些人可能的动作预写出来。
按照队员们的不同家庭组成,划分生活小组,彼此之间形成有效的监督机制。
集体出行,集体监督,才是避免这种问题出现的小妙招。
跟马显达大致说了说打擂台后续的宣传,以及可能出现的队员出走问题,陆扬这才起身敲响了胡团的房门。
“胡姨,这下不累了吧?”
见进屋的是陆扬,胡团也没起身,继续斜躺在床上休息。
展会上,舞蹈演员累,随团的胡雁声一样不轻松。
她不仅要抓表演品质,还要应对各种采访、询问,当然也得看住歌舞团的演员们。
想着白天陆扬三拳两脚给人打坏,胡团没好气的斥道:
“就你能呗?现场一百多个运动员都不上场,你上!你上就上呗,怎么还能那么打人,腿一下给人踹折两根,差点没把我吓死!”
因为小屠,胡团才会有三分真七分假的关心,陆扬虽说门清,但还是能感受到部分温暖。
将刚刚给老马说的,又给胡团说了一遍,与武术队相比,歌舞团才是出走的重灾区。
当然,引出他这些想法的陈韵溪,陆扬也没给她瞒着。
虽说两人之间没说一句话,但那姑娘心里想什么,要用什么手段,他一样门清。
“这闲不住的小贱皮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胡姨,您这话,怎么跟妈妈似的?”
“没正行的,怎么说话呢?唉……小陆,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难处呀……”
陆扬的此妈妈自然不是彼妈妈,胡雁声恼怒之余,也不禁发愁。
陆扬的话虽难听,但大差不差。
胡团也想门下的舞蹈演员们有个好的归宿,但外面很早就已经开始花花绿绿了。
从吃的、用的到工作岗位,无一不是围猎舞蹈演员的手段。
别的不说,就说陆扬随随便便给出的那十万港币,也不知道能买多少她门下的女儿。
眼皮子浅只是一方面,落差才是让人低头的根源。
舞蹈演员跟歌唱演员不同,吃的真是青春饭。
能不能卖个好价钱,也就看吃青春饭的这几年能不能找个好买家。
但吃青春饭的太多,买家太少。
从胡团门下走出去的姑娘,一多半都卖不上好价,多半只能出了舞团下工厂。
与下工厂相比,胡团还真不介意做个妈妈,让门下弟子将来有个好生活。
比喻虽不恰当,但却是无力改变的现实。
十多岁开始二十多岁结束,优美的舞姿只是留在舞台上的记忆。
回到现实却是满身的伤痛,以及再也无法重温的美好记忆。
这种落差别说是门下的舞蹈演员了,胡团自己一样没办法面对。
真要能面对,她也不能为了小屠,刻意讨好陆扬。
“胡姨,先别生气,把她给我咋样?心野了,您怕是留不住。”
陆扬摇身一变成了恩客与买家,让胡雁声复杂的看了他好久好久。
抵港之后,因为小屠的原因,胡团既问过马显达陆扬的出处,也找自己的关系调查过。
结果很干净,但陆扬却很复杂。
本事不小,心里藏的东西太多。
他虽然是驮着小屠走的贵人,但胡雁声只能表面殷勤,心里却不敢走的太近。
十万港币说送就送。
到了港城,底层的江湖人物说找就找。
上了擂台,一脚就将人双腿踹断,一掌给人打的昏迷不醒。
这些胡雁声不是没见过,但只能在文学作品里体会。
真正在现实中接触,陆扬带给她的气息却极度危险。
这种危险,现在也表现了出来,对小屠无害,但对她来说,却如同在刀刃上行走。
“你怎么留?要留多少?我也不能真的做老鸨子,真把歌舞团变成青楼,这也对不起演员们往昔的付出!”
胡团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语气却很坚决。
这不是笑笑闹闹的时候,真做差了,她可能真就会变成开青楼的老鸨子。
“胡姨,我说的只是心野了的那些姑娘,与其让她们自己瞎跑,不如给她们指条明路,这路虽说不咋干净,但还算是比较安全的。”
“什么明路,怎么不干净了,哪安全?”
“凤凰影业的唐小姐不是有个书画沙龙吗?”
“沙龙要长久的开下去,也需要舞蹈演员跟民乐演奏,我跟唐小姐关系不错,可以让她跟港办提一提。”
听到是办画展的唐雯,胡雁声的脸色这才舒缓了许多,但心中的担忧却未减一分。
“会有多龌龊?”
“胡姨,从画画的到买画的能有几个好饼?”
“要么做小图家资,要么攒钱攒身家,邪路终是邪路,但结果么,现在未必好,将来也未必坏。”
赌城的盘口,让唐雯那老丫头撤回赌注,也给了陆扬提醒。
现在的港城看上去是花花世界,但底子却是黑的。
想要在港城影视圈立足,不沾点黑的灰的,那就不是容易与否的事儿,而是基本没啥可能性。
找小屠拉上胡团的关系,让马显达示好于京队,也算是陆扬的一种准备。
陈韵溪比之港城本地人,在陆扬看来,更加可靠、质朴一些。
“你说这都是为了什么?”
“何苦呢?”
“银子呗!”
“胡姨,人可不都是吃苦耐劳的,但苦不苦却只有自己能体会不是?”
“随你了,我找时间跟那丫头谈谈,但你要是能帮一帮,怎么也得给人一条走的下去的活路……”
陆扬一句‘人不都是吃苦耐劳的’,也给胡雁声整破防了,可不就是这话吗?
舞蹈演员们,在舞台上见惯了音乐文字间的繁华,再回到现实的柴米油盐中,落差太大。
十年舞蹈生涯,对演员们来说也算是吃尽了苦头。
退役、转业之后,再去下工厂,多半人都会觉着不值。
继续在歌舞团厮混?
不成名、不成名家,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胡姨,那你明天给唐小姐捎个话,让她来片场一趟,多余的话别提,容易坏事儿。”
给了胡团提醒,陆扬这才退了出去。
想着被陆扬驮着走的小屠,胡团也是发出了压抑的长叹。
两个都这么小,两个也都不是啥好饼,但谁让她摊上了呢?
陆扬从胡团屋里出来,运动员也等在了摄影棚。
于塰老师请他过来,要给运动员们说说实战。
站在八十多个运动员、教练员面前,陆扬说的也很简单,无非出手不留情,留情手不灵。
当然他也点出了实战竞技的核心,那就是体能,而体能之中,速度最为重要。
传武实战,根本就不跟你讲抗击打能力。
硬气功的那种抗击打,再练也练不到双眼、咽喉跟蛋蛋上,这是真理。
速度够快,十多岁的小孩,五六十岁的老头,都有敲碎人喉结的力气。
论杀人效率,传武是当之无愧的世界唯一。
讲完了实战心态,陆扬也讲了武术套路、真传跟擂台技击之间的矛盾。
总之就是没有防护的传统武术,一点也不具备擂台竞技的条件。
因此引出的真人着甲竞技,就是陆扬的目的之一。
但他现在设计复原的这些甲胄,在防护上还是有漏洞。
传武竞技最终该有一套什么样的护具,真的需要群策群力。
无保护、无规则,那只能是表演。
用传武的真传手法真打,那擂台不得成屠宰场?
武术运动员脚下的路,虽说比胡团门下的舞蹈演员要宽一点,但近些年来看,未必会宽多少。
等经济浪潮席卷大地,舞蹈演员们还能下海。
虽说下海这条路跟陆扬安排给陈韵溪的路有点区别,但尽头却是一般无二,最终还是得回归生活。
陆扬讲完,于塰老师接着讲实战中活桩的运用。
陆扬则是跟马显达一起坐在了角落。
“陆指导,你的想法很好,能不能先设计出一副甲胄,让京队试一试,将来或许会成为比赛项目呢?”
陆扬刚刚说的涉及到了武术界的出路,马显达心里也有护具的影子,只是总感觉不完善。
真传眼中,不管着甲与否,站在对面的人,也就一两下的事儿,所以很难找出完美的护甲。
对此,陆扬也是差不多的观点。
武指虽说不是真传,但对拳法套路、武打动作的理解,未必会比真传差,这也是他能实战的原因。
“马先生,拍完少林寺再说吧,甲斗不仅可以是武术项目,应该还可以跟拳击一样,成为一种经济模式,只是现在的国内还不具推广条件。”
说及心中的甲斗,陆扬想的也很长远。
除了没有很好的甲胄设计之外,没有很好的生存土壤才是关键。
“甲胄卖的很好,港办那边已经让崔常有加紧生产了,港办也说了,会给你相应的补偿。”
说到甲胄,马显达也不得不提在展会上卖的很好的明光铠跟扎甲。
尤其是日方来了以后,一百万港币一套的明光铠,三十万一套的扎甲,人家眼都不眨,手一挥就付钱。
日方的豪爽,也引得港澳一些买家纷纷入手,剧组带来港城的明光铠在日方来的当天,就销售一空。
现在会场上当做样品的明光铠还是从华闰那边借回来的。
但说来也怪,日方只买现货却不下订单,马显达想问问,但奈何陆扬对此只是一笑了之。
不具实用性的明光铠,怎么可能有太大的市场?
估计崔常有那边的轧机,已经开始满负荷运转,这样的机会执行力超强的老崔就不会错过。
老崔的执行力跟理解力虽然超卓,但眼光么,确实也不咋地。
提醒,陆扬是不会提醒的。
提醒了,他怎么占便宜?
港办说的给他补偿,只能是九牛一毛。
马显达一说,陆扬就想好了自己的补偿,崔常有那边生产过剩的甲片,正好可以作为补偿。
陆扬的想法,对崔常有虽说有些绝情,但老崔也是一样,他不也没打招呼吗?
人们常说,做事业、做买卖得有一颗杀人的心。
这颗心跟武行中的出手不留情、留情手不灵是一样的道理。
人打到了家门口,你留情,今天送医的就是陆扬,一生拄拐的也是他。
他不上擂,可能就是李小虎、孙建奎住院、拄拐。
对外的时候,陆扬分的清亲疏远近。
内斗的时候,他也一样分的清楚亲疏远近。
如果陆扬自己设计制造明光铠,这次展会他少说能收入几千万,去掉费用纯收一千万港币还是有的。
港办补偿,能给他几十万就不错了。
崔常有也差不多,他为了厂子的生存,舍弃陆扬的时候,肯定不会有一丝犹豫。
挣了钱,意思意思可以。
分一半?
没那回事儿!
同理,陈韵溪也一样,她想先于众人出来,正常的途径她肯定争取不来。
陆扬给了她路,经常换男人差不多就得是她以后的常态,因为她现在有且能用的只有姿色。
舞姿?
看完之后鼓个掌可以。
给个几百、几千也可以。
想要几万、几十万,仅是绰约飘逸的舞姿还不太够格,只因大家还不够坦诚。
但换完了男人,她带着大堆港纸回家的时候,又是另一番趾高气昂。
灵与不灵,只是混生活的法子。
对自己狠还是对别人狠,才是选择。
港城的是非圈、名利场,从来都是黑白分明、账目清楚的,想要得到就得有付出。
各式各样的付出。
有了陆扬的擘画,第二天的港媒大小报纸,都对恶道人云中鹤开始了口诛笔伐。
现在的人们是爱看热闹的。
如金先生笔下的穷凶极恶云中鹤,人们关注的并不是他多凶多恶,而是他有多热闹。
港办对此不仅不制止,反而在推波助澜。
有精明的小报记者,就开始描述擂台上恶道人云中鹤穷凶极恶的打斗手段。
这样的报纸大卖,接下来的报道可就越来越离谱了。
轻功高绝飞来飞去。
一把给人撕两半。
这种报道还算是较为写实靠谱的。
直接誊抄金先生小说中云中鹤的打斗场面,也一样卖座,就让许多小报记者嗅到了商机。
什么抱着好几个美女打斗,什么一边打斗一边打斗。
无非就是许多花边报道,马显达都要捂着脸才能看。
看的时候,还要不时警惕的四下张望。
在国内看这个被人抓着,那就别做总裁判长了,牢底倒是可以给他坐穿。
“小兔崽子,这下可崴了,你瞅瞅,这不公开耍流氓吗?”
拍着面前厚厚一摞三流小报,挨了港办批评的马显达,也在批评始作俑者陆扬。
“马先生,我就问你,这两天去展会的人多吗?去看十三太保风云会的人多吗?”
陆扬的这个问题,问的马显达楞在了当场。
貌似今天的展会现场格外火爆。
虽说巨大的人流量带来的大单不多,但现在的寮式商铺已经开始了零售。
“让港办统计一下,如果人流量大,那就随他们报道,港方都不管,咱们管个屁?”
“零售放开了造,货卖没了,再让国内运东西来,啥卖的多运啥,这时候不对自己狠点,咋挣钱呢?”
见陆扬狠起来一点也不顾及形象,马显达自然也没问题。
只是展会上零售的比例太少,只怕港办那边不会同意。
“陆指导,零售其实卖不了多少钱,人太多反而不利于大单客户看展会。”
这次的展会,铠甲的价格是陆扬定的,其他丝绸、工艺品之类,也按照他的要求,价格上浮至少三成以上。
因此对港办、对国内而言,抉择很简单,只看大订单。
而且后续来的日方公司,并不关注少林寺这部电影是否大卖。
同样的,国内也只是把他们当做了潜在客户来对待。
“马先生,展会不是做买卖的地方,其实只是一个舞台,让国外看国内市场的舞台,这就跟港城的电影一样,只有在港城卖座其他地区才能买账。”
“因此,展会的人流量越大,参展的客商对国内市场的预期也就越高,人越多日方越买账,就这么个道理,这在港城叫做市场营销,多学点东西吧!”
被陆扬现秀了一把,马显达只是将他说的记了下来。
同时在心里感慨:这小子灵是真灵,但心太狠。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也一样是真传心法。
挑战之事,李师一脉做的过分,陆扬做的更过分。
如马显达所说,致残不如致死,不死就留了仇怨,谁知将来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