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冰殿之心，传来一声轻响。

　　咔。

　　一面“无字之镜”，缓缓自地面升起。

　　其上无影，却照出两人魂纹合一的倒影——

　　镜主，再生。

　　可还未等我们松口气——

　　苏雁忽然倒地，脸色骤白，身上那些原本温顺游动的镜纹，此刻竟像是被什么“灼烧”一般，疯狂躁动！

　　“她魂不稳！”墨灵失声。

　　九九一惊，刚想扶起她，苏雁却猛地弓起身子，口中发出一声极低的嘶鸣——

　　不像人。

　　更像——蛇。

　　她浑身开始泛起一道道灰黑色的脉络，那些脉络从背脊一路延展，竟最终在肩胛骨处“鼓”起，宛如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退开！”岑幽怒喝，银钉出鞘。

　　可那黑纹已不再是普通镜纹。

　　下一秒，一条条黑蛇状的“镜影”竟从苏雁背后“爬”出！

　　它们没有眼，没有鳞，整条宛如碎镜拼成的蛇链，在空中游走，一边吐着冷雾，一边盘旋着缠向苏雁的颈脖、四肢。

　　“这是……镜魇外化！”墨灵脸色变了，“她体内的镜纹开始反噬本魂了！”

　　九九立刻上前，手贴苏雁心口，灵珠重燃。

　　可那灵珠才刚接触到黑蛇的游纹，就像被烧着了一样，发出“滋滋”响声，反倒被震退一尺！

　　“这不是普通的反噬。”我喉咙发紧，“这像是……”

　　“未净之源。”一道声音从殿门之外传来，像寒风中的枯枝轻响。

　　我们回头——

　　是明净。

　　她自祖源门后缓步踏入，面无表情，身上的冰魂之袍随风微卷，袖下悬浮着一团冷雾灵印。

　　她眼中无喜无怒，只盯着苏雁身后的黑蛇纹影，缓缓吐出一句：

　　“她不是完整魂。”

　　“她体内藏着‘未净之源’。”

　　“什么是未净？”陆玉清低声问。

　　“归一之术，从不全然纯净。”明净声音如冰，“镜主斩魂时，将阳魂赋于九九，将阴魂投向源殿——”

　　“但仍有碎魄，流入地脉。”

　　“未净者，无归之魂，无主之识。”

　　“宿在她身上，便不分敌我。”

　　我脑中“嗡”一声。

　　这意味着，苏雁体内——

　　不仅有镜魂，还有一缕“第三魂”！

　　那是镜主斩魂之时未能引渡完全的“残魄”，如今反客为主，开始反吞魂主！

　　“她撑不住的！”墨灵惊叫。

　　“我要压她体内的镜影！”九九咬牙，灵珠再度燃起。

　　“别！”明净一声冷喝，手中寒印化形，如冰封裂石，猛地拍在苏雁胸口！

　　啪！

　　一圈蓝白灵纹宛如冰环扩散，将那几条黑蛇镜影死死冻结！

　　苏雁仿佛瞬间被定格，整个人瘫倒下去，嘴角却还在渗血。

　　“这只能封三日。”明净缓缓收手，“若不净魂……她会彻底失控。”

　　“净魂？”我警觉，“去哪儿？”

　　明净转身，袖袍一挥。

　　殿外，镜谷冰层崩塌之后，裂开了一条细长的、直通地下的幽冥冰缝。

　　她指向那缝：“雪蚀井。”

　　“那里是影心族唯一留存的魂洗之地。”

　　“只有影脉之人可入。”

　　“她需独自一人，沉井三层，逐一剥离镜魇。”

　　“若失败……必死。”

　　九九面色一变：“她才刚归魂！”

　　“若送下去，不等净，先被碎魄吞了。”

　　“我去。”她毫不犹豫。

　　明净却缓缓摇头。

　　“非镜心者，不得入。”

　　“你是镜主。”

　　“她是影体。”

　　“你若随行，魂会被引走。”

　　“整个魂桥，会崩塌。”

　　九九死死盯着她。

　　我第一次看到九九眼里，有种几乎烧穿灵魂的怒意。

　　“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带回来。”

　　“你现在要她一个人下地狱？”

　　明净轻轻叹息。

　　“我会封你魂链。”

　　“她一入井，你便不再感应。”

　　“否则，她连第一层都走不过。”

　　“雪蚀井，不是净身。”

　　“是净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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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九退后一步，胸口起伏剧烈。

　　我走过去，压低声音：“我陪她。”

　　“你陪不了。”明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非镜血，入井三息——魂破。”

　　“井下第三层，有魂蝕。”

　　“凡带念者，无魂可还。”

　　雪蚀井，井如其名。

　　幽深无底，不通风，不通魂，仿佛整个世界的底层，被挖空了一角，只剩寒气和死意在盘旋。

　　我们谁都没说话，雪谷边，苏雁静静躺在封印结界中，脸色灰白，镜纹如蛇，依旧在缓缓蠕动。

　　九九站在崖边，始终没回头，像是她的魂，也已随着井底那道漆黑裂缝沉了下去。

　　明净站在她身后，袖袍无风自落。

　　“她得下去。”她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寒。

　　“这不是选择。”

　　“是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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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口狭小，只容一人蜿蜒而入。按理说，此地只有苏雁能下。

　　可九九迟迟不肯转身，最终明净收回封印，抬手一挥，虚空震颤，一枚冰晶灵符悄然贴上九九额心。

　　“我不会阻你看。”

　　“但你别动。”

　　“一动，你和她，就都没命了。”

　　九九咬牙不语，只轻轻颔首。

　　而我，带着陆玉清与岑幽，一同守在井口，准备——必要时强行拉魂。

　　苏雁醒了，是自己走进井下。

　　没有我们搀扶。

　　也没有回头。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她不是个孩子，而是一块被岁月硬生生碾出来的“魂角”。

　　不哭，不说，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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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下，极黑。

　　但不是纯粹的黑，而是一种“压着骨头”的黑，像是雪下冻住的夜。

　　最开始，我们只能借明净留下的“魂息索”追踪她的位置。

　　可没走多远，岑幽忽然蹙眉，低声道：“不对。”

　　“她的魂息……乱了。”

　　我一惊，拿出玄镜照井壁，隐约能看到一抹人影，正在缓缓沉入井底第二层。

　　“追！”陆玉清冷声。

　　可明净却挥手制住我们：“不能下。你们下，她死得更快。”

　　“我留魂印作引，她若陷幻，我能暂稳一息。”

　　“再下去——便不受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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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蚀井第二层，不在我们眼前，但能感受到那一层的温度——不是冷，而是“吸”。

　　仿佛井底有个活着的魂，在贪婪地吮吸每一寸靠近的生命。

　　而就在我们几人屏息而望时，忽然，一道微弱的灵光，在井底绽开！

　　“她撑住了！”九九低声。

　　紧接着，井底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骨响”！

　　那不像人走路。

　　更像某种“骨头醒了”。

　　我猛地一惊，立刻取出封印钉。

　　“下面……不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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