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晶？”我低声问。

　　莫言艰难点头：“当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只觉得它吸灵吞气……能自生法光。”

　　“我以为是某种残灵结晶，就带走了……”

　　他笑了下，带着几分自嘲。

　　“我根本不知道，它是暗夜族留在这个世界的……‘种眼’。”

　　九九皱眉：“你是说……冥晶能窥视我们的世界？”

　　“它不仅窥视。”莫言脸色发青，低声道，“它会‘种魂’。”

　　“你不知不觉中，就会被它影响记忆、操控梦境。”

　　“它……让你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陆玉清咬牙：“你怎么摆脱它的？”

　　莫言苦笑：“我没摆脱，是被它抛弃了。”

　　“刚才那黑雾逃走时，把我彻底剥离了出来……我只是它临时借用的壳。”

　　“我醒过来，不过是它换了一件衣裳。”

　　我们沉默。

　　冥晶不只是控制工具，它像活着，会选寄体，会脱壳而逃。

　　这种渗透，比任何魔物都更加阴毒。

　　“你说你有重要情报？”我低声问。

　　莫言点头：“我……在被控制之前，最后一次传讯，是给我师父刘青山长老。”

　　“他……是天师府地脉司首席，专门调查天外遗迹。”

　　“他手上有一本残册，叫《玄骨图录》，是与《天断记》配套的断卷。”

　　我心中一震。

　　“刘青山……现在在哪儿？”

　　“他带人去了西南。”莫言艰难开口。

　　“那里，有一片古墓群，传说是龙族与六玄分支共同修建的冢区。”

　　“而他们……正在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莫言沉声道：

　　“暗罩。”

　　九九眉头一皱：“暗夜之罩？”

　　“不——”莫言缓缓摇头。

　　“那是一件残留于界门关闭前的器物，是……六玄族为抵挡暗夜最强战将而造。”

　　“它不是法宝。”

　　“它是一种‘界限’。”

　　我头皮发麻。

　　“你是说，它可以——封印暗夜族的存在？”

　　“更准确地说，”莫言抬起头来，眼神中终于恢复了一丝久违的清明，“它是六玄在退走前，留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只要它还在，暗夜族的真正军队……就进不来。”

　　空气仿佛凝固。

　　九九握紧了灵珠，脸色惨白：“那它若被毁？”

　　“就会打开一道……新的夜门。”

　　我们彼此望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此刻的沉默，比任何呐喊都更令人心悸。

　　忽然——

　　“轰——！”

　　地面剧震！

　　整座龙墓宫殿仿佛被人从下方狠狠撼动了一下！

　　石柱哀鸣，岩顶掉落尘沙，水渠中激起波纹，仿佛深层脉气正在翻滚！

　　“出什么事了？！”陆玉清当即站起，握剑戒备！

　　而那具盘踞在高台的骨龙，竟在此时，再次缓缓抬头！

　　“它还没沉眠完？！”我惊道！

　　九九却凝视着骨龙，忽然说道：

　　“不对。”

　　“它没有敌意。”

　　骨龙的双眼依旧空洞，紫火未生，但其身上咒纹开始转变，青金与银白交错，宛如星辰游走。

　　它缓缓地，从祭台盘回地面，龙首低垂，目光落在我们一行人身上——

　　然后，它转身，拖着庞大的骨躯，朝宫殿尽头一座紧闭的石门走去。

　　那门上，有龙纹刻印，两侧篆字隐约可见：

　　——“归心不灭。”

　　——“骨落不朽。”

　　骨龙走到门前，回头望了我们一眼。

　　没有言语。

　　但我们都明白了它的意思。

　　“它在……引路？”陆玉清低声。

　　“它要我们跟上。”我点头。

　　“那里是什么？”九九望向那扇门，银眸中倒映着龙骨身影。

　　我望着那已开半的石门，内心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预感。

　　骨龙步履沉重，每一步都伴着骨节低鸣，仿佛万年锁链在地底拖行。

　　我们默默跟随在它身后，穿过那扇刻有“归心不灭”古字的石门。

　　身后莫言刚欲起身，我伸手阻止了他。

　　“你不适合继续前行。”我低声道。

　　他面色惨白，捂着胸口，虚弱点头：“你们去吧……我会守在这儿，把冥晶的构造图残片梳理出来。”

　　“记得，”他顿了顿，望向我们，眼神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担忧，“千万不要相信井底……看到的全部。”

　　我心中一凛。

　　石门后是一道极为狭窄的岩缝。

　　不像是人为凿出的，更像是地脉震断后自然形成的缝隙，被某种力量加固过，仅能容一人侧身而行。

　　四周温度骤降，潮气中带着金属的腥气，像锈铁泡在冷泉中。

　　骨龙巨大身躯无法进入，只将龙首探入门口，龙目中淡淡光晕流转，似在无声示意。

　　“我们进去，它就不动了。”陆玉清压低声音。

　　我点头，将灯盏提高，火光映出缝壁上密密麻麻的爪痕。

　　那些爪痕交错盘绕，有的向上，有的向下，仿佛曾有无数异物试图爬出，又被强行拖回。

　　“这地儿……邪得很。”我低语。

　　“但也可能是路。”九九沉声说。

　　她眉心银光若隐，灵珠像有感应，泛出细碎涟漪。

　　我们不再犹豫，钻入岩缝，踩着潮湿石地，往更深的幽暗走去。

　　通道并不长，约百余丈后，忽然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约三十丈见方的天然石室。

　　穹顶凹陷如半碗，中央垂落一束冷光——不是灯，不是火，是一种淡蓝色灵辉，自石顶缓缓滴落，像是液化的星辰。

　　而在石室正中，赫然是一口古井。

　　井身通体为黑玉所铸，边沿嵌有六颗发出微光的珠核。

　　更诡异的是，井中之水——

　　清澈至极，仿若无物。

　　却能映出井口正上方的星空。

　　不——

　　是更深远的东西。

　　那是一片没有月的夜空，星辰密布，银河横贯，无风无云，如永恒停驻的天穹碎影。

　　我们全都愣住了。

　　“这是……”我喃喃。

　　九九缓步走上前，灵珠光芒与井水产生共鸣，水面泛起微微波动。

　　“天渊井。”她低声说。

　　“我……听见了。”

　　“它的名字，传入我脑中。”

　　我们皆望向她，等待解释。

　　九九伸手触井沿，闭上眼。

　　片刻，她缓缓开口：

　　“六玄族……在离开之前，于地脉之下凿出九井。”

　　“每一口井，通向不同的界线，有的连通地底，有的连向星巢，而这一口……”

　　她指向井水中倒映的星图：

　　“通往天穹之下……某个早已被封锁的古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