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玄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这种从头到尾，由内而外的通透感让他感觉，自己现在连一丝多出的想法都无法出口。
而在他所听说过的人物里面，能做到这个的，貌似也只有自己刚刚“骂”的那几位了。
“你应该也能猜到我是谁了”
柳玄为难似的笑了笑，这是他缓解自己尴尬的办法。
哪怕这种样子在面对一位前辈，老者，顶级强者时，都是十分不尊敬的。
不过，好在对方还没小气到连让人笑一笑都不行。
哪怕这个人前面还被自己骂了。
“小友，你先前说的天地不公，以万物为走狗，此言理解为何？”
老者露出一丝微笑，那慈祥的宛如家中长辈般的关怀，可柳玄只感觉自己好像惹大祸了。
哪怕情商再低，他都能看出对方的笑容似乎有点不怀好意啊。
柳玄一闭一睁，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两手向上一揖。
“前辈，我已经讲过了，这并非是在下的某种埋怨。
在下认为，这正是天道的公平之处。
因为其太公平了。
公平的面对一切，无论你是活物，又或者是死物，无论你是人类，又或者是野兽。
没有一丝的偏袒，没有一丝的针对，这才是天地真正应该的运行规则。”
“哦，那你这么说，是否意味着圣人也是无情之人。”
老者继续追问，似乎非要听个水落石出。
“我记不清过去的事情了，但是，在我还有记忆时算起，我也见了挺多人的。”
似乎是已经放开，柳玄的话语也越来越通畅。
“我之前见过一个人，因为某些原因，我与他成了朋友。
后来我又遇到了很多人，可他们又因为自身所接触到的事情，而首先带入了自己的情绪。
这也就导致他们无法理智的看待我的这位朋友，以至于，在得知其身份后，甚至要拔剑相向。”
这里，柳玄简化了一下申公豹以及贾明的故事。
“我在想为什么，最后得出：
这一切就是因为他们有了感情，因为他们有了自己的喜好。
所以他们会将这样的情绪带入自己的三观中，于是就有了偏见，又因为偏见，世间便凭空多了些许争端。”
老者未言，依然笑呵呵的看着柳玄。
“但是天地不是这样，它太公平，它没有一丝的感情，所以它平等的看待一切的生物，仅是将它们当做芸芸众生的一部分，任何的一部分，这才是对于众生最好的天道！”
“那你又如何看待人妖分歧？”
天尊发问，柳玄停顿一下后，回道：“众生平等。”
老者眼神似乎停顿了一刻，很快又带上一丝兴许不悦。
“妖是生命，人也是生命，在生与死之间从来没有贵贱之分，野兽会死，人也会死，众生皆平等。
但是……”
老者的目光愈发沉重，但柳玄却话锋一转。
“众生却从未平等，且永远都不可能平等。”
“小友之前可不是这么讲的。”
“不！我所说之平等应该是人格上的，尊严上的，道德上的平等。
若真想要一模一样之平等，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有人天生聪慧，生而知之。
有人天生愚笨，名师无意。
若仅是如此，埋怨不得谁。
可是，如今这世界出生便名门正统之士几何？
以至于五仙之道甚至划分上下之别。
所以吾所信奉的更多为精神上的平等，不以友贵而自卑，不以族异而偏见。”
“那别人呢？”
老者却提出一更大的问题，令柳玄难以言答。
“我无意干涉他人。”
“中山一行，你为何出手？”
“因为他们针对之人乃我之挚友。”
“那你拥有着决定的力量是，你又会怎么去约束他们呢？”
事情越闹越远，柳玄真的不想再扯了，他总感觉再怎么说下去，哪天他走在路上被雷劈了都有可能。
可是在那无形的压力下，他的心中却透出些许释然。
他想说，无论是以此吹嘘，又或者是与人分享道理，他终究是讲出了心中所想。
“现实中：定下规矩，循规蹈矩，教化世人。
精神上：求同存异，设身处地。”
“那要是都不行呢？”
“那我只能，弱肉强食。”
天尊点了点头，脸上竟破天荒的生出一丝微笑。
不迂腐，有目标，但是，你又有没有去执行这个目标的意志呢？
“那你心中，那个最好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
柳玄想了想，那空白的大脑中依然是一片荒芜。
但他总是能在呆愣之际，看到一片十分美好的世界。
可当他想要看清楚时，却又转瞬即逝，如梦幻泡影一般虚无缥缈。
顺间，一句话语涌上心头，哪怕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讲要讲什么，但他还是说出口了。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柳玄喋喋不休，随着他语义出口，他的瞳孔也逐渐明亮起来，哪怕这每一个字都来自于他口，但他用好是第一次听到。
元始天尊第一次正视着眼前的少年，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具躯壳之内那两个不断纠缠着的灵魂。
可在此时，某种程度上，他眼前的这个柳玄，他不属于任何一方，更像是某种融合而意外诞生出来的纯真产物。
他已经寻访了无数个世界，同样也见识过许多不同时空的伟人。
对于对方口中所讲，他当然也有所耳闻。
他也的确见识过一些外来者，但是那群人在拥有力量之后只会无作非为，根本没有给他们的世界带来任何益处。
甚至一直舍本逐末，一直追求外在的力量强化自身，而缺乏了内心的修行。
一切的一切都借助于那所谓的系统的力量，嘴上一套，手上一套，总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身为圣人，他有着属于他自己的道路，更一直行走其上。
哪怕无数个世界中，有人唾他，骂他，欺他，厌他，但他都无所谓，因为他有着属于自己的目标。
可是现在，他貌似看到了一块同样正在追寻自己道路的一块未经打磨的美玉。
这才是一个真正求道之士所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