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稳坐钓鱼台
彭城官署内,熏香袅袅。
陈宫端坐席间,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案几。
五日了,陶谦以各种理由拖延会面,叫自己不能问吕布情况,到了今日…终于答应再见自己。
“公台等了。”陶谦拄着鸠杖缓步而入,面容堆满歉意,“吾这几日染了风寒,实在...”
“陶使君。”陈宫直接打断,袖中拳头已然攥紧,面上也有几分不耐烦,“五日来,宫每日问及曹操之事,使君左右总是推说尚在商议。今日可否给个准信?”
陶谦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示意侍从全部退下。
待厅门关闭,他突然长叹一声:“实不相瞒,那曹孟德...三日前已带人逃离徐州。”
“什么?”陈宫猛地站起,案几被撞得移位,茶盏翻倒,褐色的茶汤在竹简上洇开一片。
他额头青筋暴起:“曹操跑了?就在你我眼皮底下?”
陶谦急忙摆手:“公台息怒!那夜暴雨,看守的士卒...”
“好个暴雨!”陈宫一把掀翻案几,竹简哗啦散落一地。
他戟指陶谦,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五日!整整五日你瞒着我!什么歌舞宴饮,什么身体抱恙,全是拖延之计!”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说来就来。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棂上,像极了陈宫此刻沸腾的怒火。
陶谦拄着鸠杖的手微微发抖:“老朽岂敢...”
“不敢?”陈宫冷笑,直接指着陶谦,“我才来要汝等交出曹操,这头曹操就跑了,莫不是尔等通风报信?”
不管是什么年头,指着人都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
更别说陈宫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了。
然吕布威名赫赫,叫陶谦面色瞬间惨白如纸,只有恐惧之色。
“陶使君,你叫那曹操骗了!”陈宫发泄一通,总算也心情平复了一些,一脚踢开挡路的案几残片,却道,“曹操乃朝廷通缉的反贼,若曹操能重整旗鼓,当真没有温侯之时,你徐州便是首当其中!”
暴雨声里,陶谦的鸠杖“当啷”倒地。
老迈的州牧踉跄后退,后背抵住厅柱:“公台明鉴!实在是守卫疏忽...”
“疏忽?”陈宫突然逼近,官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
他比陶谦高出半头,阴影完全笼罩住这个有些惊恐的老人。
“曹操何等人物?既然擒住,就该立即斩首!你留他性命,又让他逃脱...”他声音陡然转厉:“只怕是故意为之!”
一道闪电劈落,照亮陈宫狰狞的面容。
陶谦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此事没完。”陈宫甩袖转身,转身就出了屋子,雨水顺着他的幞头滴落在颈间,“我这就回东郡禀报温侯。陶使君最好备好说辞…”
他猛地回头,眼中寒光乍现:“准备…亲自向温侯解释!”
厅门被暴力推开,狂风卷着雨丝呼啸而入。
陈宫大步走入雨幕,官靴踏碎庭院积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廊下“徐州牧”的旌旗。
身后传来陶谦嘶哑的呼喊:“公台!公台留步...”
但陈宫头也不回。
雨幕中,他的身影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笔直地刺向马厩方向。
今夜,他就要星夜赶回东郡。
曹操逃脱的消息每迟一刻,吕布就多一分危险。
马鞭炸响,蹄声如雷。
陈宫最后瞥了眼雨中模糊的彭城轮廓,齿缝间挤出一句:“曹孟德啊曹孟德…你就算跑,又能跑哪里去呢?”
…
残阳如血,将濮阳城墙染成一片赤红。
吕布立于城楼之上,铁甲映着落日余晖。
郭嘉已经去了匈奴那,如何换回蔡邕还需要时日。
眼下…该想着如何诛杀其他“反贼”了。
“温侯!”
吕布正想着,却见陈宫快步登上城楼,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带着几分急色。
“吾去徐州讨要曹操不成,陶谦那老儿竟在彭城放了曹操!”
城楼上吕布身边众将闻言,无不屏息凝神,偷眼望向温侯。
谁都知道吕布性情如火,这等消息无异于火上浇油。
听闻了这消息,只怕是要即刻迁怒徐州了!
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吕布身形未动,连按剑的手都没有收紧一分。
他依旧望着远方,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陶恭祖...”吕布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全无往日的暴烈,“他倒是会做人情。”
陈宫眉头一皱,上前两步与吕布并肩而立,侧目观察这位以勇武闻名天下的飞将军。
吕布的侧脸线条如刀削般刚硬,此刻却透着一股罕见的沉静。
“将军不怒?”陈宫试探道,“曹操此去,必卷土重来。陶谦此举,无异于纵虎归山啊。”
吕布嘴角忽然扯出一丝冷笑:“公台,你以为我该如何?即刻点兵,杀向彭城,连陶谦一并斩?”
陈宫一时语塞。
这正是他预想中吕布会有的反应…暴怒之下,兴兵问罪。
可眼前之人,却冷静得让他心生不安。
“将军明鉴。”陈宫谨慎道,“只是曹操乃心腹大患,今既逃脱...”
“逃脱又如何?”吕布突然转身,眼中精光闪烁,竟让陈宫不由自主后退半步,“曹阿瞒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纵有陶谦放行,短期内也难成气候。倒是眼下...”
吕布说着话锋一转:“公台,你可见陶谦状态如何,命数还有多久?”
陈宫眼中闪过讶异。
他跟随吕布多时,深知其性如烈火,最恨被人戏弄。
曹操被陶谦放走这事,按常理吕布早该暴跳如雷才是。
这般冷静算计,实属罕见。
只是忽然问起陶谦状况,也叫人感觉奇异。
“将军的意思是...”陈宫好奇问道。
吕布自然不能说,他早知道陶谦过不久了。
非但活不久,更是会把一州之地,拱手让人。
而既然徐州能给别人,那也能给自己啊!
于是吕布才有如此一问。
不过面对陈宫问起,吕布便道:“本侯夜观天象,知陶谦性命不久,若陶谦身死,其一州之地,该交何人之手?”
“公台!此事…乃是眼下重中之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