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这小年轻还是故意用肩撞了他一下,刚好撞到伤口上,张凯疼得眼前发黑,咬紧牙关才没有叫出声来。那男人盯着他冷笑了几声,眼神满是威胁与嘲怒。往地上吐了口痰,小年轻摇头晃脑的走向楼梯。
直到听不到脚步声传来,张凯才松了一口气,他背靠着门框、缓缓跌坐在地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意识近乎昏厥。
“叔叔,叔叔!你没事吧?”那姑娘从床尾处站起,飞快跑过散乱在地上的衣物,来到门口,“叔叔,你怎么样?我这就叫救护车——”
“不用。”张凯抓住了那姑娘的手,“就是累的,不用叫救护车,你让我歇会儿。”坐在地上缓了10多分钟,张凯才攒了些力气,在姑娘的搀扶下返回房间。
可张凯不敢休息,他让那姑娘下楼去跟公寓的值班前台商量一下,给他们开一间房。他这个状态哪儿都去不了,但待在房间里可能会遭遇危险,得赶紧离开,防止被那个暴躁的小年轻杀了个回马枪。
年轻姑娘立刻跑去跟公寓的值班员工协商,对方了解前因后果后,将同1楼层的一间空房间的门禁密码告诉了她,随后年轻姑娘搀着张凯进了那间房。除了拿了些必要物品外,其他的行李物品都放在原房间中。
布置好这一切,躺在新单间床上的张凯松了口气。即便那个白痴杀了回来,也不用担心跟他正面起冲突。
那姑娘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哭泣。张凯没有出声安慰,他现在很累,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何况这件事也是个契机,让这姑娘认清伴侣的真面目,彻底断了念想,离开那个只会惹是生非的白痴。一个听信池南路极端言论的废物,越早远离、越早脱困。
迷迷糊糊中,张凯睡着了。他有些发烧,睡得不踏实,似乎能听到现实中的声音,能感受到现实中的光,但就像是鬼压床一般,完全无法控制身体。这份感受十分折磨,他在半睡半醒中挣扎,一夜就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张凯终于清醒过来,他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浸透,房间内没有那姑娘的身影,张凯有些担心,害怕那姑娘遭遇不测。不过很快,那姑娘就拿着早点和干净的纱布等药品返回房间。
在吃早点前,她给张凯擦干净身子、处理好伤口。她买的早点是皮蛋瘦肉粥和包子、馅饼,稍微有些油腻,张凯吃不太下去,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把食物都吃完。
热乎乎的食物下肚,遍体鳞伤的身躯被注入了能量,疼痛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他重新倒在床上,感受着舒适的慵懒。
安静了好一会儿,年轻姑娘突然说:“我想好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了。”
“长痛不如短痛。你今天就带着行李回老家吧。”
“可是你怎么办?”
“我没事,我今天再躺一天,明天应该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了。你赶紧走,别让父母担心。”
“可是——”
“走吧,我真没事。”
“不好意思,大叔,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这不还是我自找的。”张凯自嘲的说,“你们吵就吵呗,我敲什么墙、骂什么人啊?”
那姑娘羞红了脸,“我被那个人带的都变得粗俗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你回家,他不会去找你吧?”
“他不知道我家住哪儿。学校的话应该也不会让他进......叔叔,他不会真回去找我麻烦吧?”
“不好说。实在不行你在家待几个月,等明年再去上学上班什么的。也不差这几个月。”
“好吧,谢谢您替我着想。”那姑娘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
“我好歹是个父亲,行了,我给你订车票吧。你老家是哪儿的?”
这姑娘身上的确没什么钱,因此在千恩万谢后接受了张凯的好意,张凯给她定了下午3点多的高铁,还把身上的现金都给了她。年轻姑娘说等她回家了,一定会把钱还上,张凯只是一笑了之。
两人在房间内吃过午饭后,那姑娘就带着行李离开了,去往火车站。只不过是少了一个人,可这单间像是空荡了许多、安静了许多。张凯有些怅然若失。
只是短短几日的相处,为何自己会如此失落呢?是因为这个年轻姑娘的陪伴吗?好像也不是,两人只是萍水相逢,张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了这孩子一把,短暂的体验到了已经被他丢掉的父亲的角色。他真正怀念的是作为父亲、丈夫、作为家中顶梁柱的过往。
深深叹了口气,张凯不再想这些。破镜难重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注定难再拥有,那姑娘还有机会从头再来,因为足够年轻。而他,一个即将知天命的失败者,没有资格去乞求再来一次的机会。
那姑娘顺利登上火车后发来了微信,张凯这才安心下来。不到6个小时后,她就能回到家乡重新和父母团聚,那幅画面一定非常温馨吧。
至少这顿揍没白挨。
晚上张凯没吃,一方面不是很饿,一方面也是实在不想折腾。他身上的伤仍旧很疼,尽可量一动也不动。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张凯被从窗户射进来的晨光照醒,遍布全身的瘀伤仍旧疼得厉害,但似乎比昨天好些了。他小心翼翼的下了床,简单走了几步,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就又老老实实的躺回到床上。
下楼买东西是不用想了,张凯叫了份外卖,让外卖员直接送到单间门口。他的行李,昨天那姑娘离开前已经被她搬到这间新的单间里。那个白痴小伙会不会找回来?张凯不得而知,即便回来也只会扑个空。
那姑娘昨天晚上就发来了照片,是她跟一对中年夫妇的合影,她也的确信守承诺,把车票钱以及张凯给她的现金通过转账发了过来,还额外多给了1000。张凯没有接受,把多出来的钱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