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可真敢开口啊，这年头谁家贷款敢一口气要这么多？你们有啥抵押？”

　　陈雪茹一听这话，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往前迈了半步，拍着柜台道。

　　“抵押？行啊，我说几样你听着——绸缎庄的铺面，前门那儿的，三间房，地契齐全。”

　　“还有我家库房里刚进的那批苏绸，五十匹；再不济，我还有两箱子西洋货，上个月刚从天津弄来的！”

　　老头听完，嘴角抽了抽，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册子，翻开看了两眼，才抬起头。

　　“绸缎庄？听起来倒是值点钱，可这年头生意不好说，铺面抵押得验过地契才算数。”

　　“至于那苏绸和西洋货……啧，东西在哪儿我都没瞧见，要看一下。”

　　陈雪茹知道这是正常的规矩，可她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

　　她看了那老头一眼，只能语气硬邦邦地说。

　　“地契我没带身上，等会儿我回去取。”

　　说完，她扭头看向陈永年，见他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像是早就料到这茬儿似的。

　　她心里嘀咕，这家伙也不提醒他？

　　直接带着她过来。

　　而陈永年其实没吭声是有原因的。

　　他本来就没打算让陈雪茹一个人扛这事儿，想的是要是她真不想抵押绸缎庄，他还准备把回春堂的铺面拿出来顶上呢。

　　这会儿见她没推脱，他反倒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心想：不愧是陈雪茹啊，依旧是这样。

　　这么想着，他眯着眼，嘴角微微上扬。

　　老头目光在陈雪茹身上转了转，语气慢悠悠。

　　“行吧，看你这样也不像在耍花招。”

　　“也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让人跟你去一趟，顺便瞧瞧你那铺子到底值不值钱。”

　　刚说完，他手一挥，柜台后头直接蹿出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棉袄。

　　看到他们，朝着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陈雪茹自然没意见的，直接开口说道：“走吧。”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就往外迈，陈永年跟在后头，那小伙子也连忙一溜小跑地跟上。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前门全是大街人挤人，绸缎庄门口更是热闹非凡，只见店里几个伙计吆喝着招呼客人。

　　小伙子进来以后就下意识打量着绸缎庄的布局，两层，挺干净，人不少。

　　陈雪茹带他转了一圈，指着柜台后的苏绸。

　　“喏，这就是新到的货，仓库里还有其他的。”

　　小伙子摸了摸绸子，点头嘀咕。

　　“还成。”

　　说着又在陈雪茹的带领下看了其他地方，感觉挺不错的，转身就给陈永年使了个眼色，小声说。

　　“没啥问题。”

　　陈永年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客气的拱手。

　　“多谢兄弟。”

　　陈雪茹懒得听他们客套，知道能成，径直上了二楼翻地契。

　　这个红木匣子里放着地契，旁边还有几块老毛子的琥珀。

　　陈雪茹拿着地契，不经意瞄了眼地契编号——53-17，嘟囔着“这数挺顺口”，把地契揣进怀里，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

　　看着下面还在跟陈永年说话的小伙子，她招呼一声。

　　三个人一起回到信用社，信用社里面，老头正靠着抽旱烟，眼皮抬了抬。

　　“瞧完没？”

　　小伙子凑过去嘀嘀咕咕几句，老头哼了声，掏出单子刷刷签了字，拍在柜台上。

　　“批了，把地契给我看看。”

　　陈雪茹递过地契。老头眯眼瞅了编号，念叨。

　　“53-17……没错。”

　　把地契扔进抽屉，又拖出个铁皮箱子推到陈永年面前。

　　“钱在这，你们自己点。”

　　陈永年接过箱子，打开一看，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五沓钞票，他掂了掂分量，满意地点点头。

　　老头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他们走，他敲了敲桌子，慢悠悠地说。

　　“紧急贷款可不是白拿的，利息得按月算，头三个月一厘五，往后翻倍。”

　　“你们别到时候还不上，把铺子赔进来。”

　　这话说得明白，让他们记得。

　　陈永年听了这话，朝着老头表示知道了。

　　“多谢提醒，我心里有数。”

　　他说完瞥了眼那铁皮箱子，想到什么又试探着问。

　　“那这钱，要是提前还了，能不能少算点利息？”

　　老头眯着眼，慢悠悠地点头。

　　“自然可以。不过当月的利息还是得照付，一分不少。”

　　他手指敲了敲桌子，“我这人讲规矩，提前还也好，拖着不还也罢，账得算清楚。”

　　陈永年嗯了一声，扭头看了眼陈雪茹，见她正低头盯着那箱子钱，眉头微皱，显然根本没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他心里一乐，心想这女人果然不简单，拿了钱都不带喘口气的，脑子已经转到下一步了。

　　他拍了拍箱子，低声说。

　　“知道了，咱们走吧。”

　　陈雪茹抬头瞥了他一眼，没多说，伸手一提裙角，转身就往外走。

　　陈永年赶紧拎起箱子跟上，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出了信用社，路上，陈雪茹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敢置信的颤。

　　“永年，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儿？”

　　“我一声不吭，就这么干了票大的，连我自个儿都觉得玄乎。”

　　她边说边斜眼瞅他，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翘，像是在笑自己这胆子。

　　陈永年嘿嘿一笑，拎着箱子晃了晃。

　　“你还玄乎？我看你是天生干大事的料。”

　　“这不，钱到手了，咱直接去找那老毛子，把事儿办妥了再说。”

　　他说完看了陈雪茹一样。

　　“不过你这模样，倒是真的出乎我意料来着。”

　　陈雪茹被他这话逗得扑哧一笑，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

　　“少贫嘴！我得赶紧把那批货弄回来，不然晚上都睡不踏实。”

　　她说着加快了步子，绸缎庄的女掌柜气势又回来了。

　　两人没回家，也没去绸缎庄，而是直奔城北那片苏联人扎堆的院子。

　　陈永年拎着箱子跟在陈雪茹身后，看着她那挺得笔直的背影，心里头莫名有点热乎。

　　他清楚的知道，陈雪茹不是省油的灯，可偏偏就是这份劲儿，让他觉得跟她绑一块儿，值。

　　到了那院子门口，那边多了几个膀大腰圆的苏联汉子，脸膛红彤彤，胡子拉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