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指了指屋角一个老旧的木柜子。

　　“那儿有药，自己找，别又给我弄砸了。”

　　她说完，甩了甩手，疼得直皱眉，可嘴上还是不饶人。

　　“陈永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怎么就天天心不在焉的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陈永年被她说得脸一红，也不敢还嘴，灰溜溜地跑去翻柜子。

　　好不容易找出一小瓶药膏，他捧着回来，蹲在她跟前，低头就给她上药。

　　那药膏凉丝丝的，抹上去的时候，陈雪茹皱着的眉头总算松了点，可她还是忍不住说。

　　“你这手艺，比你那烘毯子的技术还烂，疼死我了都。”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就别挤兑我了行不？”

　　陈永年一边小心地涂着药，一边抬头冲她挤出个笑。

　　“这不是有点紧张，手生。你忍着点，我保证下回给你弄得漂漂亮亮的。”

　　“下回？”陈雪茹冷笑一声，斜了他一眼，“你还想有下回？烫我一回还不够啊？”

　　她嘴上这么说，可眼睛却盯着他那笨拙又认真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又赶紧绷住，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陈永年低着头，手指轻轻按着她的手背，药膏抹得均匀了些。

　　他才敢抬头看她一眼，见她脸色缓和了点，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忍不住贫了一句。

　　“你说你，那毯子烧就烧了，你手金贵着呢，干嘛非要去捞？”

　　“你还好意思说！”

　　陈雪茹一听这话，火气又上来了，抬手就想抽他一下，可手刚抬起来，又疼得缩了回去。

　　她咬着牙瞪他。

　　“要不是你发呆，我能上手吗？陈永年，你可真行，还敢倒打一耙！”

　　“得得得，是我不对，行了吧？”

　　陈永年赶紧举手投降，脸上堆着笑。

　　“这不给你赔罪呢嘛。你说咋办，我都听你的。”

　　他说完拿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烫红的地方，见她没再呲牙，才敢松口气。

　　陈雪茹哼了一声，懒得跟他计较，低头瞅了眼自己那红通通的手指，语气里带点不甘。

　　“这手要是留疤了，陈永年，我跟你没完。”

　　陈永年一听这话，心头猛地一跳，脑子里还没想明白，嘴上已经脱口而出。

　　“留疤了我也喜欢你！”

　　这话一落地，屋子里瞬间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陈永年自己都愣住了，耳尖刷地红透了，像被火燎了一样。

　　他偷偷瞄了陈雪茹一眼，见她瞪圆了眼，满脸不可思议，手还僵在半空忘了放下。

　　陈雪茹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也是同样的震惊，半晌才挤出一句：“你胡说什么？”

　　嗓音有点抖，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臊得。

　　她手一甩，想把手抽回来，可陈永年还攥着呢，她这一动，反倒让他抓得更紧了点。

　　“对，我胡说！”

　　陈永年赶紧接茬，声音里透着点慌乱，像是怕她真生气。

　　可他低头瞅着她那红彤彤的手指，心里却翻江倒海，刚才那句话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就这么蹦出来了。

　　陈永年咽了口唾沫，抬头想再解释两句，却见陈雪茹皱着眉，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不高兴，又像是憋着什么没说。

　　“你……”

　　陈雪茹刚张嘴，语气里还带着点火气，可话没说完，就被外头一声急吼吼的喊声打断了。

　　“东家！出事了！”是赵掌柜的声音，粗哑中透着焦急，像被人掐着脖子喊出来的。

　　陈雪茹一激灵，手猛地从陈永年手里抽了回去。

　　她转头看向门口，眉头拧得更紧了：“出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她一边问，一边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刚才那点暧昧劲儿瞬间被她甩得一干二净。

　　陈永年也跟着站了起来，手还悬在半空没放下，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而赵掌柜，一进门就瞧见陈永年站在陈雪茹身边，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点纳闷的神色。

　　“陈先生怎么也在啊？”

　　陈雪茹没工夫搭理他这眼神，直接摆手打断。

　　“别废话，出啥事儿了？”

　　她语气说的飞快，像是急着把刚才那点尴尬给盖过去。

　　赵掌柜被她一吼，才回过神，忙不迭地开口。

　　“对对对，外头乱起来了！咱们绸缎庄的货，进不来四九城了！”

　　他喘了口粗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嗓门儿更大了。

　　“我刚从铺子那儿回来，货车全堵在城外，进不来啊！”

　　陈雪茹一听这话，脸色唰地沉了下来，眼睛眯了眯。

　　“什么意思？货咋进不来？为什么会这样？”

　　她往前走了两步，气势压得赵掌柜都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赵掌柜咽了口唾沫，赶紧解释：“那边的运输通道让人给堵了！”

　　“说是街道办的人干的，口口声声说要优先供应国营单位，咱们这些商家都得靠后站！”

　　他越说越急，手都挥起来了。

　　“我跟他们理论了半天，人家压根不搭理我，还说这是上头的意思，谁敢不听就收拾谁！”

　　“街道办？”

　　陈雪茹冷笑一声，声音里透着股子不屑。

　　“他们什么意思？”

　　她转过身，眼神扫过陈永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扭头问赵掌柜。

　　“货堵在哪儿了？”

　　赵掌柜被她这气场压得有点发怵，忙点头。

　　“就在城外十里铺那儿，车队全停那儿了。带头的那个姓范的，说是街道办的主任，牛气哄哄的，压根不给咱们留活路！”

　　陈永年站在一边，听到姓范的就猜到是谁了。

　　他瞅着陈雪茹那张冷下来的脸，忍不住插了句嘴。

　　“雪茹，要不咱们去瞧瞧？”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陈雪茹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陈永年连忙跟上，脚底下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地响。

　　他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呼出的白气在冷风里打着卷儿。

　　陈雪茹走在前头，赵掌柜紧随其后，嘴里还不停地小声说着。

　　“这事儿可咋整啊，货进不来，铺子还开不开了？”

　　三人踩着雪到了城外十里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灯火在风雪里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