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外，至少有40条战船，你们的河船肯定是出不去的。”

　　刘季耸了耸肩膀，表示无能为力。

　　这次交易还不错，出售了1200吨大米和3门铸铁炮，买了10担奇楠香和少量安息香，忽略餐饮住宿等收入，还净赚了12351两白银。

　　后续将奇楠香转手卖到日本，还能再赚近26万两。

　　大丰收。

　　就是安南人的苦瓜脸有点煞风景。

　　“要不继续测试火炮，先完成交易，再考虑别的？”刘季给出个自认为中肯的建议。

　　安南人此时哪里还有心情。

　　不能及时离开，就会耽误阮主出征高棉的计划，之后就算能平安回去，肯定还是会问责。如果和高棉的仗万一没打赢，满朝文武肯定会毫不客气地把屎盆子扣在他们身上。

　　阮福明和胡文雄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到一边，然后交头接耳，表情极其夸张，就好像在争论什么。

　　最终，阮福明拱手作揖后，找了个向导直接离去。

　　胡文雄留了下来，继续测试火炮安全性。

　　安南人没有说明的意思，刘季也没有问。

　　士兵们遵命重新填装火炮。

　　这三门炮全是实验品，区别在于27磅是新铸造的，而3磅炮还是上个世纪德意志式的旧制炮。不管它们的效果如何，今后的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再生产。

　　炮的形制太多，不便于统一使用，也不利于铸造厂的专精化生产和管理。精简形制更有利于精益求精，造出更好的炮。

　　按照设想，今后火炮仅仅只会保留6种形制：6磅、12磅、18磅、24磅、32磅、42磅。

　　42磅炮，主要用于岸防炮和攻城重炮。

　　24磅炮和32磅炮，主要用于舰载火炮。

　　剩下的3种炮，将作为野战炮使用。

　　至于更大的炮，63磅，甚至是100磅，过于沉重，装填操作麻烦。战争时，因为战场的混乱和人员素质等各种因素，很可能开了一炮，就没有开第二炮的机会。加之这个时代的炮精准度本就不高，几乎不可能一发命中目标。其威慑意义远强于实战意义，除非有需要重点防御的要塞，否则不会再造。

　　同时，铸炮材料，也开始从青铜向铸铁倾斜，着力提高铸铁炮的可靠性、安全性、降低炮身重量。

　　借着测试的机会，刘季检查了炮手们的操练水平。

　　3次开炮测试，平均1.5分钟，就能完成1次火炮填装，已经达到了陆军炮手的训练要求。

　　当然，真正打仗时，多长时间能完成一次填装并开炮，不得而知，但肯定是远大于当前的这个时间。

　　开完3炮后，刘季下令停止测试。

　　双倍装药量，在测试的同时，本身也会对火炮产生伤害，降低火炮使用寿命。

　　根据罗宾斯理论，不论火炮口径大小，装药量为弹重的1/3时，对火炮的损害最小，射程最佳。过大的装药量，并没有多大实际意义。

　　坤甸的火炮装药量，都是按照这一理论，结合实际进行过调整的，这是不会告诉安南人的。

　　刘季迫切的希望，安南人在使用火炮时，可劲的装填弹药，尽快让火炮炸膛，好赶紧来买下一批。

　　不过，为了确保安南人在火炮炸膛后，不会把责任归罪到火炮质量问题上，他事先打了个预防针。

　　“胡将军，你作为一名资深将领精通火器，想必不用我提醒你，装药量和使用不当对火炮的危害吧。”

　　不曾想，胡文雄看着五大三粗的，竟然是个不接受高帽的谨慎性子，直接说道：“我觉得很有必要说清楚，否则这会影响到我们是否还会有下一次合作的可能。”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刘季稍稍错愕。

　　好在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他见了太多，也有应对策略，便调整语调，语重心长的解释：“具体的我没办法告诉你，因为你们的使用火药肯定和我们制作的有细微的差别，所以具体装多少药，应该结合你们的实际情况。”

　　“不过，我建议你，不要追求一炮定乾坤，少装点药，多开几炮才是正理。”

　　“至于操作方式，你已经看过三次了，我没有要补充的了。”

　　听了翻译的说明，胡文雄虽然不满意，但也十分明智的没有追问，而是问了别的。

　　“这么说，你不赠送弹药？”

　　“那当然。”刘季点点头，“不仅不送，因为火药产量有限，给钱也不卖。如果你想要炮弹，倒是能送几枚。”

　　实心弹也不是什么高深玩意，价格不贵，送就送了。

　　“如果今后需要你们派人去会安开办铸炮厂，是否可行？”胡文胸检查炮身的同时，假装随口问道。

　　这个问题刘季早有预料，毕竟之前安南人也邀请过葡萄牙人去会安，开办炮厂，但最后不了了之。具体原因，不得而知。按照历史走向，再过几年，阮氏就会以驱逐传教士为威胁，胁迫葡萄牙人在会安开办主炮厂。

　　刘季摸着下巴，思索着其中的利弊。

　　铸造火炮本身不是一件复杂的事。

　　有说法，能造钟，就能造出火炮。

　　但是好造，能造，不代表会好用。

　　想造出一门合格的火炮，不会伤己一千损敌为零的火炮，难度很高。

　　铸炮材料方面，是一个问题。

　　用铜铸造火炮，安全性更高，更容易，但成本太高。

　　而用铁，则因为铁矿中杂质如硫、磷等较多，会导致炮身出现气孔、裂缝，变得很脆，在使用时很容易炸膛。

　　同时，铸造工艺、浇铸过程、设计问题、结构问题、标准化生产等等，都会影响火炮的品质。只凭经验蛮干，不讲理论，不谈设计，不懂数学，不给匠人和设计师足够的薪资和尊重，造出的炮终归是差强人意。

　　所以尽管这个时代很多国家都掌握了铸炮技术，最终还是要向西方人采购火炮。

　　至于指导安南人铸造火炮……

　　安南内部强大的官僚主义作风，会让技术无法得到顺利发展，甚至连单纯执行都会受到各方掣肘。

　　再加上火炮运输、火炮操练、火炮保养等等相关问题，也是火炮技术很重要的方面。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核心技术泄露。

　　同时，安南人如果坚持要自己造炮，并不是只有坤甸一个选择。

　　西班牙人、英国人、法国人、荷兰人等等西方人，只要利益足够，他们什么都愿意教的。

　　与其让别人赚钱，不如自己把钱赚了。

　　刘季决心同意，但是不会完全按照安南人的想法来。

　　他说：“我的匠人都是有脾气的，不习惯、也不会给别人下跪，也不喜欢给你们的官僚、僧人和阮主行礼，去了会安，很容易就会因为冒犯，而被杀头。”

　　胡文雄不假思索的回复：“这没问题，有我在，不会有任何人为难你的匠人。”

　　“呵呵！”刘季冷笑一声，“如果为难他们的是阮主，或阮氏世子呢？”

　　“你不用给我做任何保证，我不信那一套。”

　　“别提我要派过去的商人，入乡随俗是商人的本能，所以我不担心。”

　　胡文雄被噎得说不话来，但又不肯放弃，双眉紧锁，思考着该如何回复。

　　刘季也不急，将其带到试验场的会议室内，边喝茶边谈。

　　“但是，”刘季开口，“如果你愿意一次性付我5万两，我会给你培养两个铸炮匠，之后你们成立的炮厂，也需要把两成的利润给我。”

　　“如果没有利润，每年需要向我支付1000两白银。”

　　“如果你听过‘授人以渔’的故事，肯定会感谢我的。”

　　胡文雄被惊得瞠目结舌。

　　5万两都够买上百门的炮，攻城重炮也能买上数十门。

　　一次性砸这么多钱，就为了培养两个匠人，还要承担时间成本，而且之后还要承担建厂成本、材料成本等等。

　　授人以渔的诚意，他没感受到丝毫。

　　贪婪，倒是感受的真切。

　　不愧是海盗。

　　霎时间，惊讶转变为内心深处的鄙夷。

　　“我会报告给阮主的。”胡文雄淡淡说了一句，作为结束语。

　　刘季明白胡将军的意思，笑着摇摇头：“其实你应该这样想，和我合作，阮氏的海上贸易每年都能少亏损数十万两，能多赚十数万。”

　　“现在不过是，拿着原本会被我抢的钱，当作学费交给我，让我给你们培养人才。”

　　“你们赚大了。”

　　胡文雄明白，刘季说的是南洋舰队对安南船队的打劫。

　　而且他也知道，刘季抢到的肯定不超过十万。

　　因为不管是外出采购的船，还是采购归来的船，船上基本都是货物，白银很少。

　　就像这次他们来贸易，带的资金也没有3万两。

　　所以刘季根本抢不到十万两。

　　但被抢了总是让人感到不开心，胡文雄眉毛挑起：“难道我们还得感谢你？”

　　“这倒不用。”刘季为胡将军倒上茶水，才缓缓的说，“把我的话转告给阮主，他会答应的。”

　　胡文雄没有追问刘季从而来的自信，不再开口。

　　两人间的沉默，没有持续很久，被突然到来的阮福明打断。

　　“这是你需要的，希望红毛夷会像你说的那样，会放我们离开。”

　　胡文雄接过阮福明抵来的信，并没有避讳，仔细看了一遍。

　　刘季也看到了内容。

　　这是要让胡文雄作为使者，带着阮福明的亲笔信，前去和荷兰人谈判。

　　两人之前争论的也是这个。

　　这也让他心里产生一种冲动。

　　和胡文雄一起去。

　　去看看荷兰舰队的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