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债务与开荒
船长们都离开后,刘季靠在椅子上,看着抽屉里厚厚一摞欠条,心中五味杂陈。
人多时,变现的有多豪迈。
一个人时,就有多捉急。
60多万两白银,也就嘴上说的轻松。
即便是周边那些强大的土邦,诸如马打蓝苏丹国、万丹苏丹国、亚齐苏丹国,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现金。
所有的势力都一样,需要大把的钱去维持军队和领地的稳定,让贸易能持续发展。
坤甸也是这样,发展公司和海军的账上都有钱,但每一笔该用在何处早已标好,任何一笔都挪用不得。
实在没得办法,他才安排人在舰队北上期间,四处借贷。
耶稣会出了20万两,万丹的邦格兰借了8万两,泗水的阿迪巴迪借了3万两,马辰苏丹借了2万两,马打蓝的统治者阿贡——后来的苏丹阿贡——因为泗水的问题只肯借5000两,苏门答腊岛的华人中间商们合力给了3万两。
占碑和巨港的统治者分别偷偷送来了2万两。
一共40.5万两白银。
剩下的20万外债,则是货物,如铁矿、锡矿、沥青、铜、盐等等。
如果能抛开利息来看的话,无不说明所有势力都在希望荷兰人完蛋。
但借条最下方的情报又显示,除了耶稣会、万丹和马辰外,这些势力也向荷兰人借了钱。
纯纯的两头下注。
愿意合力对荷兰人进行军事打击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好在,钱和货大半到手,剩下的要不了多久也会抵达。
船长室内,灯光熄灭。
黑暗和静谧交织在一起,勾动出人心中最脆弱、最焦虑的部分。
如果打不赢怎么办?
钱怎么还?
打赢了,又怎么还,单是那平均10%的利息就能压死个人。
要赖账吗?
士兵们会因为多出来的薪水感恩戴德,拼死效力吗?
如果和荷兰人的战争中损失太大,马打蓝和亚齐会不会借机对坤甸发难?
……
“靠,借我钱的人都不怕,我欠钱的,怕个屁。”
刘季嘟囔一句,端起红酒瓶,大口痛饮,很快便被酒精击垮,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透过窗户的阳光晃醒了趴在桌上的刘季。
晃了晃微微发痛的脑袋,他来到窗边。
窗外,水手们已经苏醒,在合力升起绞盘。
远处陆地上,陆军已经登陆尚未开发的卡普阿斯河南岸,准备着接待工作。这片土地处于卡普阿斯河下游两条大型支流中间,林木茂盛、水利资源丰富,是难民们即将开荒的土地,也是他们未来的家园。
卡普阿斯河上,一艘艘小货船井然有序的将物资向南岸转移。
北岸码头上,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晃动。
刘季心有所感,连忙拿出望远镜看去。
果不其然,是站在警卫肩头的刘小肥,正在朝船上挥手。
而在小肥旁边的是,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薄瑶。
他迅速来到门边,想要出去和他们打招呼,却又因为邋遢的造型止步,抓紧时间洗漱整理。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足够麻利,还是晚了半步。
岸上隐隐传来教堂的钟声。
那钟声是清晨的报时,也是学生上课的时间,还是工人们需要开始工作的提醒。
刘季来到船首甲板上之时,家人们已经离开,码头上只剩下繁忙的军人和劳工。
“上将,昨天所有船上均未出现病患,可以进港了吗?”瘦猴出现在身后,询问道。
刘季点点头,又专门嘱咐一句:“送完难民后,黄天号、厚土号、坤甸号,进船厂干船坞,进行为期4个月的维护大修,其余舰船进军港,外来船只进商港。”
“另外,大后天船长们测验新船的时候,你也一起去。”
瘦猴喜不自胜。
船长们去测验新船,船长们有船,不会要新船。而他没船,跟着去,岂不是说明他还是有机会再升一级,成为新船船长。
“保证完成任务!”瘦猴敬了一礼,才去下达进港指令。
黄天号慢慢驶入卡普阿斯河,通过两岸炮台防护区,缓缓逆流而上。
刘季站在船头,迎风而立,同时也在聆听难民们的讨论。
“船明明是在逆流,为什么我感觉到船速好像还在变快,是我又生病了吗?”
“唉,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变快了。”
“我也有感觉。”
“难道……”
“没有难道,你们感觉的没错,但这是正常现象,其实也没快多少。”
议论传开之前,刘季给出了权威解释。
船只长期航行在海中,因为船速太低,船底会寄生大量生物。
这些生物会严重拖慢船速,最多可下降1.5节。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木制船只航速不会超过10节——因为兴波阻力(装上蒸汽机,速度也才能达到14节),1.5节的减速影响巨大。
现在船进入了河流淡水中,船底寄生的各种海洋贝类、藤壶和海藻,无法适应淡水环境,会自动死亡脱落,所以船的速度才有了提高。
这不是错觉,也不是生病,而是实实在在的。
也是出于这个考量,坤甸所有的码头都建设在河流上,而不是水更深的海岸上。
难民们听不懂兴波阻力,也不懂蒸汽机,也不懂什么是10节,但好歹有了解释,神乎其神的迷瞪感觉也就瞬间消失。
刘季也庆幸,难民中没有爱较真的修士,询问他也解释不了的兴波阻力。
这一19世纪才出现的理论,并不是上过大学的他就能完全理解并掌握的。
其相关的烧脑流体力学,不仅有着让人看不懂的复杂公式,有着兴波阻力、摩擦阻力、涡流阻力等等太多复杂概念,还有着很多‘反常识’的理论。
也是如此,刘季很是苦恼,明明有很多后世的标准答案,却因为不懂原理,而无法将之转变为实现。
科技的大门就在那里。
可惜他推不动。
黄天号停靠在南岸新建的码头上。
“所有人有序下船,听从陆军士兵的指令,男女分开各自前去领取衣服和洗漱用品,一人先拿一份,不能多拿,接着……”
瘦猴站在高处扯着嗓子着,直到每一个人都听出清楚了,才示意水手们放下跳板。
跳板的另一头,陆军以班组为单位,登记难民个人信息和原住址,发放一套衣服、一块香皂、一套牙膏牙刷和毛巾、以及一个驱蚊用的随身香囊。
每当下船的难民凑够100人或者101人——不拆分夫妻,班组将会带着难民队伍离开,前去准备好的营地中,由新的一个班组接替接待岗位。
接下来的一个月中,这些士兵将分别带领着100人进行开荒,直到难民们能够自行建立组织,承担开荒工作。
刘季一边看着难民下船,一边检查陆军新递交上来的开垦计划书。
然后,他拿笔删掉了【同乡不同村】的建议。
‘同乡’中的乡是指原先在大明的家乡,而‘同村’中的村是指来到坤甸后的开荒新村。
这一条建议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同乡串联,在新村落中安插不同地方的乡民,以此让同村之人无法串联一起,彻底拧成一股绳,降低叛乱的概率,减少镇压成本。
再三考虑后,刘季觉得完全没必要。
遍数全世界,找遍所有文明,就算是翻遍历史,也都找不到比这群人更良民的良民。
这些人只要吃饱饭,就能吃苦受累,安安心心过一辈子。
毕竟这群人在大明时,队伍浩浩荡荡数十万,前往直隶就食的路上忍饥挨饿,都没有叛乱。
现在在坤甸不愁吃,不愁喝,担心他们叛乱,纯属多虑。
所以与其费尽心思让难民相互猜忌、内斗,不如让他们专心发展,专注建设。
不过,他又在计划上补了一条。
陆军指导期限一个月不变,但是半月后,每个班组需要有一半士兵重返军营,留下另一半继续带领难民搞建设。
一个班,加上班长,一共9个士兵,长期指导100个难民,有些奢侈。
5个或者4个士兵,足够领导这些人。
一个月后,需要难民中选出村议事会,由村民自己管理自己,留下一名士兵作为和坤甸沟通的桥梁,并且在必要时刻提供建议。
两个月后,所有士兵返回军营,除了判处和执行死刑外,开荒村所有事务交由村民自行决定。
最后,关于村中教堂建设规划的内容,仅保留教堂面积一项内容。
此次,与濠镜澳的天主教会合作,教堂的建设费用全部由天主教会提供。
教会会给每个小教堂建设配套的小诊所,学习室,以及澡堂。而且会视情况给教堂建设防御塔楼。这样一来,村民的医疗、学习、卫生、和安全问题都解决了,还剩下一大笔钱。
而省下来的钱,则可以给每个村庄建设1个水利或风力稻谷去壳机,以及配套的风鼓机。
其余的计划,暂无异议。
全部难民7487人,每800人,尽可能维持在400-500户以内,划分一个村庄,共9个村庄。
9个村庄沿河流往上游,一次性排开。
村名则按照9宫——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来命名。去‘宫’字,单数村第二字为天,双数村第二字为玄。
比如乾天村、震玄村、兑(多音字,这里取yue,喜悦)天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