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好一个辜负臣心
贾诩随着段煨回到南门外大营内,刚入中军大帐,段煨吩咐亲卫守在帐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他目光闪烁,迫不及待的问道:“文和,你真要孤身入城?难道是另有打算?”
贾诩轻抚胡须,笑了笑:“将军,这是一次窥探朝廷虚实的机会,也可趁此摸清天子对我等的态度!”
段煨猛的点点头,咧嘴笑了:“我就知道文和突献此策,里面定是有乾坤在!那我的事……”
说到这,他竟有些吞吞吐吐。
贾诩见状,心中岂能不知,随后宽慰道:“将军且放心,在下定会禀明将军的苦衷,若是天子圣明,定会派在下返回与将军再会!”
“如此……那就最好不过!”段煨轻舒了一口气,“我也就放心了!”
可随即他眉头微皱,问道:“只是……天子真的会相信我等?如若相信,可为何没有遣人前来秘密联络我等?”
贾诩笑道:“将军,天子乃是大汉之主,岂有天子向臣子率先屈服的道理?再者,天子现在没有遣人联络将军,在下反而以为是一件好事!”
“好事?”段煨心中疑惑,不解的看着贾诩。
贾诩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请问将军,是天子屈尊对将军有利?还是将军主动示好对将军更有利?”
段煨心中恍然,苦笑道:“我明白了,我主动示好,那是对天子和朝廷的忠心。”
说罢,他向贾诩深深一揖:“既如此,那就全部拜托文和了!”
………
养心殿内,刘协端坐于御案之后,手中翻阅着校事郎史阿、大司农王邑和执金吾伏完送来的奏章。
他神色从容,仿佛城外十余万西凉军的围城之势不过是过眼云烟。
“公仁,西凉军聚集城下已有一日,却一直未有攻城迹象,你说李傕、郭汜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刘协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细细看着校事郎送来的一份奏章,上面陈述着城内一些人的情报。
御阶下,侍中董昭微微躬身,宽大的袍袖垂落在身侧。“陛下,臣不敢妄自揣测贼人心思,不过……”他顿了顿,“以臣之见,他们或许想攻心为上。”
“攻心?”刘协冷笑一声,将奏章随手丢在案上,竹简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朕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攻朕的心。”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黄门令何柱小跑进来,额头上沁着细汗。“陛下,徐将军急报,城外的李傕派使者求见!”
刘协与董昭相视一笑。
“既然他要派人来见朕,朕也不能不允。你速去传诏徐晃,就说朕在养心殿候着!”
“唯!”何柱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天子刘协的神色,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董昭见状,笑道:“陛下,既然李傕遣人来拜,臣在此恐有不便,不如臣暂且离去?”
“无妨!”刘协摆了摆手,“你就在此看着,看看李傕的人想要耍什么诡计!不过,公仁可以猜猜,他会派什么人前来?”
其实,董昭也没有打算离去,只是作为臣子,他还是要摆明态度。
他沉吟片刻:“如今的西凉军中,能担当此大任者,唯有一人!”
“你说的是贾诩贾文和?”
“陛下英明!”董昭笑着赞道,“臣以为正是此人!”
“嗯!”刘协轻轻颔首,目光变得深邃,“你与朕所想的一样,坦白说,朕对他……很是期待!”
董昭会心的一笑,却是没有再说话。
也就半个时辰左右,黄门令何柱领着一文士打扮的贾诩进了殿内。
贾诩在得到天子的许可后,被守城士卒用吊篮拉上城头。
进入城内,他第一的感觉便是城内人满为患,而且大街之上处处可见士卒不间断的巡逻。
所以,虽然大战在即,可安邑城内仍是井然有序。
这让他心中有些感慨,天子主政,确实与以往大为不同。
此时,他缓步行至殿中,抬眼便见上首御座之后正端坐着一位穿着天子常服的少年。
他知道,那就是他曾经侍奉的大汉天子刘协。可是现在,他却清晰的感觉到,天子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变化。
虽然面容平和,可却给人一种有着强大自信的气度。此时,那双眼睛,正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只不过,他又有些疑惑,因为他从天子的眼神中既感觉了欣赏,又觉得夹杂着一种不知是什么的莫名情绪。
这些,都是他在以前从未感受到的。
而在御阶之下右侧,也有一位身穿官袍的中年文士,面带着丝丝笑意,饶有兴趣的审视着他。
饶是贾诩经历无数事情,此时也有不安。对于熟悉的人和事,他都能轻松应对。
可对于陌生的,亦或者性情大变的人,他有些捉摸不透,总是要小心应对。
他定了定神,敛起那些涌起的杂绪,恭敬的跪地拜道:“臣讨虏校尉贾诩,叩见陛下!”
刘协没有回应,而是任由贾诩跪伏在地。殿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原来是贾卿!”良久,刘协收敛心神,但仍没有让贾诩起身。
他知道,此时殿中跪着的可是一位老狐狸,更是负有盛名的“毒士”。
稍后,他淡淡说道:“自从兴平二年七月,朕从长安东归至此,已经与贾卿有近八个月未见了!”
“臣惭愧!”贾诩轻轻叹息一声,“陛下东归时,臣因诸多杂事未能随行,这是臣的失职。
如今陛下定都安邑改元建安,臣自是欣喜异常,故才入城拜见天颜,以慰臣心!”
“哦!原来如此!”刘协笑了,轻抬了一下手,“那朕想问问,城外那十余万大军是怎么回事?”
贾诩缓缓直起身子,却不站起,直视天子笑道:“那自然是李傕、郭汜等人意欲破城后,再度挟制陛下和朝廷!”
如此直白的回答让一旁的董昭眉头一跳。而刘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冷笑:“既如此,那他们派你来作甚?”
贾诩面不改色,已经恢复了他往日的那种从容老练:“自然是希望陛下大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然后再次迁都长安!”
“迁都?”刘协轻笑道,“那朕要是不同意呢?”
贾诩仍是笑容满面,回道:“他们自是要说陛下辜负臣心,势必要大举攻城!”
“好一个辜负臣心!”刘协没有生气,面色缓和下来后轻叹道:“作为臣子,犯上作乱,还要有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