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和尚常看到他们的尸体,眼睛中留下的最后精神遗迹与阿奇类似,不是对世界的仇恨,也不是对生的留恋,更不是对死的畏惧,而是对天堂世界的无尽向往,似乎这一生的死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来世美好新生活的开端,好像死在朝圣路上,就能投胎成奴隶主一样。
他不信这些人真能转世为奴隶主,不确信自己能再转世为僧人,所以他惧怕死亡,害怕再醒过来成了一个悲惨的奴隶。
做奴隶远比死恐怖。
他怕死,更怕下一辈子成为奴隶。
阿奇显然不怕死,笑着对大智说道:谢谢你。
一个被大智杀死的人,居然对他说谢谢!
大智和尚不禁一愣,随即被腰间火辣辣的疼唤醒,愤怒回道:你个蠢货!被骗的傻子!没有天堂!
他甚至想揪着这人的耳朵,把嘴贴到其耳朵上,用最大的力气喊出来:你是个蠢货!没有天堂!
可他已经没力气做这些。
而且,就算他喊大声,阿奇也不可能听到了。
阿奇说完谢谢,就像捆稻草一样摔在地上,满心怀着对天堂的憧憬,带着满眼幸福的死去了。
大智和尚伤口很疼,但人还没死,也不想死。
他奋力扭头看向吉祥和尚,嘶哑着叫道:救我!师兄!救我!
吉祥和尚很想救他,却无从救起。
大智和尚受的是致命伤,任谁都看到明白,已经无药可救了。
吉祥和尚只能默默掏出念珠,对着大智和尚念起往生咒。
大智和尚一听到往生咒心就凉了半截,还想求救,忽发现浑身的力量似都从伤口流逝,不但发不出声音,连站着的力气也没了。
他在众人注目下,像摊泥一样倒在地上。
吉祥和尚看着死去的师弟,只觉得嘴里很干,舔了舔嘴唇,干咳一声,道:够了吧?
司徒有道摇头道:耻辱还没有被洗刷干净!
吉祥和尚瞪大眼睛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们已死一人,你还想怎样?
司徒有道淡淡道:你们死一人,我们也死一人,两两抵消,耻辱还在。
吉祥和尚冷笑道:按你的意思,得我们死人,你们不死人,才叫洗刷耻辱了?
司徒有道点头道:你说的不算贴切。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吉祥和尚怒笑道:你真以为蚌河寺是纸糊的?
司徒有道笑道:蚌河寺在雪域势力再大,也影响不到中原来。和尚就别拿门派名头吓唬人了。玄门不怕任何恐吓。
吉祥和尚道:这么说来,你要再打一场?
司徒有道摇头道:不是再打一场,是要打到洗刷耻辱为止。
吉祥和尚冷哼一声,道:也不用这么麻烦了。就我和你打一场。你不就是想折了我吗?难道佛爷还真就怕了你不成?
他说完双手一抖,两只手掌上就各多出一只铜钵。
铜钵的边沿很锋利,足可切开任何一头牦牛的咽喉。
不过,司徒有道不是牛,是人中的饿狼。
钵能切开饿狼的咽喉吗?
吉祥和尚不知道,也从没试过。
爱徒有道道:早就听过你这对钵的厉害,今天就讨教讨教。
他说罢,就自旁人手里接过一把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