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天桥下的臭味比记忆中更浓了，赵业踩着满地的垃圾往前走着，两面衣衫褴褛的流浪者带着敬畏与讨好的看着他，希望能够苛求到一些吃食。
这里虽然恶臭脏乱，但毕竟靠近城市，是流浪者们的聚集地，赵业以前也曾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一座桥墩下蜷缩着个人影，赵业差点没认出来——猴子现在真的瘦成一只猴子了。
他瘦骨嶙峋，左腿从膝盖以下空空荡荡，溃烂的伤口只用脏布条胡乱缠着。
“滚开！”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一个空酒瓶砸在赵业脚边，猴子抬起浮肿的脸，浑浊的眼珠渐渐定住，“...老大？”
赵业蹲下身时，猴子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凄惨模样。
“别动。”赵业从怀中取出守夜人特制的金疮药，轻轻涂抹在猴子腐烂的伤口上。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猴子疼得抽搐了一下，但流出的却是眼泪。
“谁干的？”
林涛抿着嘴，摇了摇头。
“对方势力很大，怕连累我？”赵业冷冰冰的继续询问。
林涛不发一言。
“好，那我自己去查。”赵业站起身。
林涛抓住了他的袖管，声音颤抖：“那天...小婉说她被选中去内城的一家酒楼里工作..却再也没有回来，等我找到她时，就只有一具尸体，尸体…被糟蹋过。”
“哪一家酒楼？”
“百香楼。”
林涛断断续续的说起了这段日子的经历，他和谷大坤入伍之后，被分配到了西长城带，经历了一些与妖兽的厮杀，终于成功晋级武者。
长城战事稍缓，他立即就请假回来，跟张小婉表白了。张小婉也在等待着这一天，当即就把原来的婚事推掉了，两人正式成为恋人。
不过林涛虽然成为了武者，但也没有多少钱财，只能租了一个房子，张小婉也必须去寻找工作。
张小婉青春靓丽，长相甜美，被选中进入了百香楼工作，每月工资有一千多，是普通工人的好几倍，本以为是个很好的工作……
这段时间，赵业对青岭的上层结构已经有所了解，这百香楼表面是内城最高档的酒楼，实则是权贵的销金窟，他叹了口气：“那不是好地方，好了，起来，跟我回家。”
猴子已经心如死灰：“老大，你别管我了，小婉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赵业冷冷的看着他：“那你就不想报仇吗？”
这两个字重新给了猴子以动力，他双眼满是仇恨，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业带着猴子先来到医院，把伤口重新清洗和缝合，又安上了一条假肢，随即带着猴子回到了小院，让小玲也搬出孤儿院，帮忙照顾着。
现在这个时代，工业文明自是已经没落，可是生物文明却开始崛起，可以选择移植他人的，也有一些灵药能够让断肢重续。
当然，这两者都非易事，需要慢慢寻找。
……
当天晚上，赵业来到了金碧辉煌的百香楼大门前。
脂粉与酒香充斥口鼻，与城郊天桥下的腐臭形成鲜明对比，他披散的黑发在风中微微飘动，眼中闪烁着冷光。
“这位大哥，可有预约？”门口西装笔挺的侍应迎了上来。
“找人。”赵业声音低沉，“张小婉。”
侍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珠子转了转：“我们这儿没这个人啊。”
赵业没说话，只是从怀中摸出一枚阴司令牌。
因为涉及到了阴魂的追击与稽查，阴司也拥有独立的司法权。
侍应脸色刷地变了，腰弯得更低：“原来是阴司的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过张姑娘确实不在这儿了，她...她上月就走了。”
“怎么走的？”赵业声音平静得可怕。
侍应额头渗出冷汗，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大人，这事儿不好说。要不您去老板娘？她...她最清楚姑娘们的事。”
赵业盯着他看了几秒，直到对方腿开始发抖，才推门而出，直奔二楼。
二楼的经理办公室内，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正在点钞算账，见赵业走来，立刻换上职业笑容：“这位老板是来消遣还是找乐子，我们有的是好姑娘——”
“张小婉。”赵业打断她，“怎么死的？”
妇人的笑容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阴厉，不着痕迹的朝着门口的两个保安使了使眼色，随即道：“这位老板，我们这可没有这个叫张小婉的姑娘。”
赵业突然出手，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按在墙上。妇人满是脂粉的脸瞬间涨红，双脚离地乱蹬。
门外的两个武者保镖刚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气劲逼退，脸色不由的一变：“武师。”
赵业抽出长刀，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我耐心有限，谁干的？”
“是...是...”妇人挣扎着，眼中充满恐惧，“是周公子...周总兵的公子...大人饶命啊！”
赵业松开手，妇人像摊烂泥般滑坐在地，捂着喉咙剧烈咳嗽。
“详细说说。”
妇人颤抖着讲述起来。张小婉确实来到了百香楼工作，刚进来的第一天就被周公子看中，可是张小婉誓死不从……惹怒了周公子。
赵业收起长刀，转身离去。
怪不得猴子不肯说，对方确实势大，青岭总兵称得上是这座城市的二号人物，仅次于城主，是一位宗师级存在。
阴司档案室里，赵业翻阅着关于周家的资料。
周阎，青岭总兵，是已经打通九条经脉的宗师，掌管城内三万守备军。
其子周世昌，二十四岁，打通三条经脉，仗着父亲权势横行无忌，犯下的恶行罄竹难书，却从未被追究。
档案中还夹着几份被压下的秘密讯息，都是女子家属控告周世昌奸淫掳掠的。
阴司的职责有些怪，正如小姑所说，阴司的创建者们是真的想打造出一个具备传说中阴司的机构。拥有赏善罚恶的职权，如果活人那里没有获得公平正义，那么就要在阴司再走上一遭。
所以各地的阴司专门有个信息处，收集本地的一些人文信息。
当然，现在阴司的还不具备审判世间罪恶的资格和权力。
“查周家？你小子要干嘛。”老胡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老胡算得上是赵业在阴司唯一的朋友，两人一起上过战场，一起找过姑娘，算是亦师亦友，他也不隐瞒，将猴子的遭遇说了一遍。
老胡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种事情断绝不了的。
今日你可以去杀了这个周公子，明个还有会出现个李公子，若是等你坐上了青岭总兵的位置，你的赵公子大概率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老胡的话一直都含有很深的哲理，直指人类本质，不过赵业不打算听从，他的眼中泛着冷意：“别人我暂时管不了，但是我自己的就必须有个了断。”
“好吧，记得做事一定干净一点。”老胡也不再相劝，凝重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