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夜徘徊，佳人独期待。

　　今日无酒宴，官人也不曾出去风流，那么……

　　孟玉楼小腹涌出一股热浪，将脸儿烧得绯红。今夜，她还特意多涂了一点粉，盖住脸上的微麻，却遮不住恼人的娇羞。

　　高挑的身子，除了肚兜，外面只披着一层几乎可以忽略的薄纱。那是她偷偷做的，从未敢穿过，今儿个，就是它的初夜。

　　女人要多好的命，才能“二嫁胜新婚”啊。

　　孟玉楼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官人，奴在等你。

　　吱——

　　东方不败提着一把月琴进了屋。

　　这是他今日特意去买的，清河县最贵的月琴。

　　琴长两尺有余，面板和背板都是由桐木制成，边框和琴颈用的却是紫檀木，上面镶嵌着小院图案，镌着四个字“玉楼春色”。

　　待进了房里，东方不败有些痴了：做个纯粹的西门庆未尝不可？

　　但见佳人含羞垂着头，脸色与肚兜相映成趣，一袭薄纱欲遮还休，反而激起人扯下它的冲动。

　　若隐若现，最是撩人。

　　“官人……歇息吧。”声若蚊蝇，却把东方不败唤醒。

　　“娘子，今日我给你寻了一件礼物，寻思着没那么俗气，比金银更配得上你。”说着，走上前去，把月琴奉上。

　　孟玉楼接过月琴，愈发觉得庆幸，比之聘礼，洞房内私赠之物，更显心思，更添情趣。

　　她抚摸着“玉楼春色”四字，目光盈盈盯着东方不败。

　　如饥，似渴。

　　东方不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用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玉楼，官人想听你奏一曲。”

　　此刻，孟玉楼想抚的不是琴，但既然官人这么说了，那就权做前戏吧。

　　当薄纱美人抱着月琴，在一张小圆凳上坐定后，东方不败确实想“搏杀”美人。

　　眼前，活脱脱是嫦娥仙子走下了凡尘。

　　仙子怀揽一轮褐色的明月，琴颈堪堪一握，玉指葱葱虚按丝弦。

　　薄纱掩映仙体，圆月牵引情丝。

　　待琴声响起，太上不忘情，仙子恋红尘。

　　是嫦娥应悔偷灵药；

　　是织女不恼失衣衫。

　　性子最是清雅的孟玉楼，月琴声里，尽是毫不掩饰的欲念，没有辗转缠绵，没有欲说还休，曲调里就两个字：

　　我要。

　　从潘金莲的高雅，到孟玉楼的直白，东方不败心中再次感慨，他之前费尽心思扮姬妾，到头来真真切切是“伪娘”。

　　女人，本就是无字天书，谁能轻易看透？

　　孟玉楼以月琴为媒，毫无保留地燃烧自己。

　　可是良久，官人明明眼中之火熊熊，却依然安坐不动。

　　琴音里渐渐有了哀怨，节奏忽而慢下来了。

　　孟玉楼的体力有些不支。

　　蓦然，琴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响起，玉指如飞，节奏猛然加快，在焦急，在催促。

　　原来，东方不败动了，缓步到她身后。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掌心热力透纱而入，如同点燃了引信。

　　“嗯…哼……”

　　琴音乱了，只能用闷哼声补音。

　　她歪着脖子，脸紧紧贴着他的手背。

　　纤纤玉指，忘了曲谱，只顾乱拨，月琴已经溃不成音。

　　忽然，头部微痛微麻，接着，孟玉楼失去了意识。

　　身后的东方不败，放下手中的银针，拿开她怀中的月琴，抱起她的身子，轻轻放在床上。

　　孟玉楼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炽热的鼻息传来浓郁的兰麝香，如此真实，如此甜美。

　　东方不败一怔，西门庆的鼻子变成自己的了。

　　他日身心合一，必当百倍奉还。他默默对自己说，然后狠心将新娘一个人留在洞房内，飘然而去。

　　东方不庆西门败，春风不度玉门关。

　　……

　　清晨。

　　悠悠转醒的孟玉楼一睁眼，就见已经穿戴整齐的东方不败，正深情凝视自己。

　　她伸出长长的玉臂，就要搂住他的脖子，却被东方不败抓住。

　　“我今晚还在你这安歇。”

　　“嗯。”孟玉楼回之以火，“奴天天都等官人。”

　　“今天有要事，会很晚回来，你先睡。”

　　“不，哪怕等到天明，奴也愿意。”孟玉楼撅起樱桃小口，脸上的微麻也跟着抗议，俏皮而诚恳。

　　东方不败无奈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孟玉楼幽怨地想着：“两个洞房夜了，官人你是寸功未立啊。”

　　……

　　子夜，城外密林。

　　一座孤零零的坟，周围的新土和发黄的纸钱，证明它是一座新坟，墓碑上写着：亡夫武大之墓。

　　孤坟今夜有访客。

　　东方不败熟练地掘土开棺。

　　武大的笑容犹存。

　　然而，他的眼睛已经没了，只剩下两个吓人的黑洞，脸上一片青绿色，笑容出现在这样的脸上，更让人恐惧。

　　东方不败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点淡黄的药粉，洒在眼眶里。

　　没过多久，一条青绿色的蛆虫，从眼洞里爬出来，接着是第二条，明显要小一截。

　　尸脑蛆孵化出来了，可是长势并不怎么样。

　　他又将一些药粉撒在武大胸口，三条瘦弱的多脚虫爬出来，犹如微小的蜈蚣。

　　尸解虫看上去同样营养不良。

　　东方不败眉头微蹙，长此下去，它们怕是都长不大。

　　接下来，必须用药物人工饲养了。

　　这是一个精细而且恐怖的活，必须找到一个听话、胆大的人来做。

　　东方不败第一个想到玳安儿，随后立即摇头。

　　这小厮是个极聪明的人，而且颇有主见，彻底控制住他之前，此等秘密万万不能让他知道。

　　那天夜里，在小花园磕头如捣蒜的女人出现在他脑海里。

　　孙雪娥。

　　一心想要名分，独居在后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确实是最合适的人。

　　东方不败打开随身携带的木制长匣，一股浓烈的药味散发出来。

　　他把五条尸虫装进了匣子。

　　完事之后，在武大身上贴了几道从吴神官那求来的符，洒了些符水。

　　等到重新堆上土，东方不败再摆上酒水、祭品，点上香。

　　“武大，你生前受人歧视，死后尸体还要被我用来养蛊，定然觉得愤慨。”

　　“没关系，你若要报复，尽管去找西门庆。”

　　“我今夜摆下祭品，为你上香、烧纸钱，不是为了忏悔或是赎罪。”

　　“于我而言，在你身上做的这点事，不堪一提。”

　　“实在是众生皆苦。而我的苦，只能向一具尸体倾诉。”

　　“你知道灵与肉分裂的痛苦吗？”

　　“你知道又男又女，非男非女的折磨吗？”

　　“如果世上真有报应，我都不知道神灵能不能找到我。”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

　　那一夜，无星无月。

　　只有人间一座孤坟前，纸钱的微光照在一张凄苦的脸上。

　　西门庆，向武大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