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族重地善功堂那庄严肃穆的五层阁楼中走出,陈长平踏着青灵山主峰天堑峰上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沐浴在透过缭绕灵雾洒下的、暖融融的金色夕阳余晖中,缓步而归。山间清新的灵气伴随着草木清香,令人心旷神怡。正当他一边回味着方才兑换的那门《烈火剑弧》术法的精妙之处,一边思忖着后续修炼计划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小径的转弯处。
来人身着一袭整洁的白色儒衫,身姿挺拔,面容尚带几分少年青涩,正是他的七弟,家族中备受瞩目的“筑基种子”陈长青。陈长青见到陈长平,立刻停下脚步,双手抱拳,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标准至极的见面礼,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长青见过六哥。”
陈长平见状,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温和的笑意,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亲切而略带调侃:“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多礼?怎的今日有空在此闲逛,莫非是修炼遇到了关卡?”他深知这位七弟天赋异禀,乃是难得的二灵根资质,修炼家族传承的《庚金剑气》已有小成,威力不俗。但性格却因自幼饱读儒家典籍,显得有些内向腼腆,平日大多深居简出,潜心修炼,极少主动与人交往,更鲜少走出山门。
听到兄长询问,陈长青清秀的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他抬眼看了看陈长平,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鼓足勇气,低声道:“六哥……长青确有一事相求。”
陈长平将他的窘态看在眼里,心中觉得有趣,却也不点破,只是鼓励道:“你我兄弟,有何事不能直言?但说无妨,只要六哥能办到,绝不推辞。”
陈长青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声音虽轻却清晰地说道:“是这样……六哥,你下次若再前往南荒山猎妖,不知……不知可否带上我一同前往?”说完,他略显紧张地看着陈长平,眼中混合着期待与不安。
陈长平听了,脸上温和的笑容微微一敛,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皱。陈长青是家族未来的希望,修为虽已至炼气四层,掌握的庚金剑气也颇具威力,等闲一阶、二阶初期妖兽确非其敌手。然而,猎妖师这份刀头舔血的营生,绝非仅靠修为和术法高超便能安然无恙。南荒山脉外围不仅妖兽纵横,更需与形形色色的散修、坊市商人甚至可能遭遇心怀叵测的劫修打交道。陈长平并不太担心陈长青会被妖兽所伤,反而更忧虑他这略显单纯的性子,容易遭人算计,若是不幸遇上专坑新人的魔道修士,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六哥……不可以么?”陈长青见陈长平沉吟不语,只是微微皱眉,心下不由一沉,以为自己这个请求过于唐突,让六哥为难了,眉头也不自觉地跟着蹙了起来。
陈长平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下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轻轻一笑,语气轻松地答道:“可以,自然可以!七弟你有此进取之心,六哥欣慰还来不及。只是……”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也知道,族规森严。尤其是对你这等‘筑基种子’,外出历练需得族长叔叔或几位叔公首肯方可。这样,只要你能让族长叔叔亲口同意,六哥下次出门,一定带上你,如何?”
听到这话,陈长青顿时像被戳破的皮球,刚刚燃起的兴奋火苗瞬间熄灭,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深知以族长和各位叔公对他的重视与保护,是绝无可能允许他跟随六哥去进行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生死猎妖的。他对着陈长平再次郑重行了一礼,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多谢六哥直言……方才之事,六哥就当我从未提过吧。”说完,他缓缓转身,带着一腔无处宣泄的热血与微微的沮丧,沿着来时路慢慢离去。那略显落寞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陈长平站在原地,望着七弟远去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暗自摇头:“这小子,还是太年轻气盛了啊。”
“哟,是什么事让我们六弟独自在此笑得如此开怀?莫非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术法,或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不成?”
就在陈长平嘴角笑意还未完全敛去之时,一道温婉悦耳、如同山涧清泉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陈长平闻声转身,只见一位身着淡青色流仙裙、身姿窈窕、面容秀丽的女子正袅袅娜娜地走来,正是他的二姐陈长雁。陈长雁与陈长平一样,俱是三灵根资质,但她的水、木双属性灵根相辅相成,并无克制之患,因此修炼速度比起陈长平还要快上几分,如今已是练气六层的修士。
“长雁姐。”陈长平连忙收敛笑容,正色打招呼,“方才遇到长青弟,说了会子话。二姐这是从何处来?”
陈长雁莲步轻移,走到陈长平近前,一双妙目在他脸上转了转,随即压低声音,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六弟,你回来的正好。二姐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商量。”她的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陈长平见二姐如此神态,心知必有要事,也收敛了玩笑之心,郑重道:“二姐有何事但说无妨,只要长平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如此,二姐就先谢过六弟了。”陈长雁脸上露出些许喜色,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我听闻,半年之后,七叔公与族长叔叔要前往天池宗,参加那十年一度的‘天池法会’……六弟你,是否也在同行之列?”
陈长平闻言,心中顿时了然。陈家对于年轻一辈的弟子,尤其是未至练气后期的子弟,保护得极为周全,等闲不允许单独外出历练。即便是有组织的外出,也多半由炼气九层以上的长辈带领,美其名曰护佑,实则往往将晚辈牢牢护在身后,使得真正的历练效果大打折扣。这也正是为何陈长青要偷偷来找他,而二姐陈长雁此刻会如此迂回试探的原因。陈长雁虽修为已至练气六层,但除了执行家族任务,几乎从未远离过青灵山和南城郡,对外面的广阔世界充满好奇与向往。
“确有此事。”陈长平点头确认,随即主动问道:“二姐可是想与我们一同前往,去见见世面?”
陈长雁闻言,美眸一亮,立刻朝陈长平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他耳边,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小声道:“长平,还是你最懂二姐的心思!就知道瞒不过你。”说罢,她手腕一翻,一道柔和的银光闪过,掌中已多了一件触手冰凉、柔软异常的事物。那是一件由无数根细如发丝、闪烁着淡淡银光的丝线编织而成的软甲背心,灵光内敛,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这件二阶中品的‘灵丝软甲’,是二姐亲手所织,用的都是上好的银灵蚕丝,防御力颇为不俗,便送与六弟,权当是二姐的一点心意。”
陈长平一看到这件灵光盎然的软甲,立刻连连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二姐,你这是做什么?此事我定然会尽力在七叔公面前为你斡旋,但能否成行,我可没有十成的把握。如此贵重的礼物,长平受之有愧,万万不能收,二姐还是快请收回吧!”他深知灵甲类法器,尤其是这种贴身的软甲,因其制作繁复、材料珍稀,价格远胜同阶的攻击法器。陈长雁作为族中少有的二阶中品灵织师,虽然能亲手编织,但光是主材料“银灵蚕丝”的成本便需上百灵石,再加上其他辅助灵材和耗费的心力,这件软甲若拿去坊市,至少价值四五百块下品灵石。
陈长雁却毫不在意地将软甲又往前递了递,语气坚决:“六弟,你且收下。二姐并非要你打包票,只要你肯在七叔公面前多为我说几句好话,促成此事,二姐便感激不尽了。”她见陈长平仍要推辞,竟突然施展轻身术,身形如一抹青烟般灵动地绕到陈长平身侧,不由分说地将那件轻若无物的灵丝软甲迅速塞进了他的衣袖之中,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馨风。
“二姐,这……”陈长平握着手中触感冰凉柔软的灵甲,心下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家族中这两位姐姐,一位是制符痴迷的五姐陈长敏,一位是眼前这位执着于外出的灵织师二姐,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心思巧妙,也一个比一个“难缠”。他心知这礼物退是退不回去了,略一思忖,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装有百块灵石的袋子,郑重地塞到陈长雁手中:“二姐的心意,长平领了。但这灵甲价值不菲,这一百灵石,权当是材料成本,你若是不收,这灵甲我也断不能要。”
陈长雁本待拒绝,但见陈长平态度坚决,只好叹了口气,将灵石收下,却仍不忘叮嘱:“灵石我收下便是,但六弟,天池法会之事,你可一定要多替二姐美言几句啊!”
陈长平点头应承,心中却已如明镜一般。二姐陈长雁如此迫切地想要前往天池法会,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游历见世面那般简单。他早年间曾隐约听闻,二姐的母亲,也就是他的二伯母柳氏,早年与人争斗时伤了修炼根基,导致修为常年停滞在炼气七层,难以寸进。想来二姐此次不惜以重礼相托,多半是盼望着能在天池法会那等群英汇聚、宝物云集的盛事上,寻得能治愈母亲沉疴的灵丹妙药或是天材地宝。这份孝心,着实令人动容。
与二姐分别后,陈长平回到自己位于半山腰的僻静洞府。石室内,镶嵌于壁顶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他取出那件灵丝软甲,置于石桌之上,仔细观摩。软甲触手细腻温凉,银色的丝线在光芒下流转着淡淡的光华,编织技艺极为精湛,显然倾注了炼制者不少心血。这灵丝软甲,乃是家族一项重要的产业,由家族精心培育的二阶灵虫“银灵蚕”所吐的灵丝,经过特殊法诀提炼、编织而成。家族饲养了数百只银灵蚕,每年能产出不少灵丝软甲,为家族带来了稳定而可观的灵石收入。
“二姐她自己身为灵织师,这等品质的灵甲,估计存量也极为有限,竟舍得赠我一件……这份为了母亲的心意,着实可贵。”陈长平摩挲着软甲,低声自语,“看来,于公于私,我都得好好想个稳妥的说辞,务必说服七叔公,允她同行才是。也好让她有机会在天池宗那等大坊市,觅得治愈二伯母根基的良药。”
收起感慨,陈长平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将灵丝软甲置于膝上,随即宁心静气,运转丹田法力,开始缓缓祭炼这件珍贵的防御秘宝。随着法力的浸润,软甲上的灵光逐渐与他自身的灵力波动产生共鸣,变得愈发柔和亲切。有了此甲护身,无疑又为他在外猎妖闯荡增添了一重坚实的保障。日后若是与人斗法,即便被炼气五六层的修士偷袭,或是被二阶中品的飞剑猝不及防刺中要害,有此甲在身,多半也能安然无恙,甚至可借此创造出反击制胜的良机。这便是贴身软甲类法器为何如此珍贵且备受修士追捧的原因所在。
如今,他攻有离火剑搭配新得的《烈火剑弧》术法,防则有这件新得的二阶中品灵丝软甲,以及之前从那炼气后期劫修手中得来的一枚二阶下品指环防御法器(注入法力可激发淡黄光罩),攻防手段可谓更加均衡,底气也足了不少。他将心神沉入修炼,洞府内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淡淡的灵气如溪流般缓缓萦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