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食的暖意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冰冷与麻木,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那股濒死的虚弱感已大大缓解,我能清楚的感应到,力量似退潮后重新涌入河床的溪流,在干涸的经脉中缓缓复苏。
二呆依言,从拆开的陈米麻袋里抓了几把米粒,又小心地掰碎了几块硬邦邦的烙饼,混在一起,走到角落里那三个竹篓旁。
三只公鸡经过刚才的惊吓和饥饿,此刻蔫头耷脑,羽毛蓬乱,但闻到食物的气息,本能地抬起头,发出微弱的咕咕声。
“吃吧吃吧,几位爷,吃饱了嗓子才亮堂。”二呆嘟囔着,把混合的食物撒进竹篓。
公鸡们立刻低头啄食起来,虽然动作还有些虚弱,但显然在快速恢复活力。
我则站起身,走到储藏室门口,目光投向昏暗通道里那些凝固在时间琥珀中的身影,王栓子保持着冲锋的姿态,脸上的决绝与恐惧被永恒定格,要解开这种时空禁锢,强行以黑牙之力冲击固然可以,但消耗巨大且容易伤及被禁锢者的神魂,而眼下咱有更巧妙、更省力的法子,那便是金鸡破晓。
此法源于古时方士观测天象,知雄鸡啼鸣引动朝阳初升,蕴含着一丝打破阴阳界限、催动时间流转的天地至理,尤其在对付这种因邪力导致的时空凝滞时,以纯阳金鸡之啼鸣为引,配合特定的咒言术法,往往能收到奇效,幽灵列车史蒂夫那一次我们没有鸡,但这一次不同。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恢复了些许的黑牙之力,它们如同温顺的溪流,不再狂暴,足以支撑我引导术法。
我示意二呆将那三只正在啄食的公鸡连篓提到通道中央,正对着王栓子等人的方向。
“哥,真能行?靠这仨鸡打鸣?”二呆将信将疑,但还是依言照做。
“金鸡啼晓,阳动阴消,借的是天地间那一点破晓的生机。”我沉声说着,双手缓缓结印,指尖蘸取少许朱砂,在虚空中勾勒出《云笈七签》中记载的金鸡破障符的虚影,口中念诵古奥的咒言:“东方既白,金乌将升。司晨神君,振翅高鸣。冠朱映日,距铁破冥。一啼惊幽蛰,再啼散玄冰。三啼开昏晓,万象复清明。”咒语声在死寂的通道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我指尖凝聚的黑牙之力混合着朱砂的阳烈气息,化作三道微不可查的赤金光芒,精准地射入那三只正在啄食的公鸡体内。
几乎是咒力入体的瞬间,那三只原本蔫蔫的公鸡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灌注,它们猛地昂起头颅,脖颈的羽毛根根炸立,鲜红的鸡冠瞬间充血挺立,三声高亢、嘹亮、充满了无尽阳刚之气的啼鸣,如同三道撕裂黑暗的金色利剑,骤然从它们喉咙中迸发而出。
这啼鸣不是普通的鸡叫,而是蕴含了破晓驱邪之力的神音,声音在通道中激荡、共鸣,形成肉眼可见的、一圈圈淡金色的声波涟漪,瞬间扩散开来,扫过那些凝固的身影。
啼鸣声波触及王栓子的瞬间,我大喝一声,继续念道:“日出东方日落西,吾奉祖师勒金鸡。此鸡不是非凡鸡,天降雄鸡是灵鸡。头顶金冠奉上圣,身穿羽毛白罗衣。双脚落地取灵气,可称五德信义全。天师赐你玉液酒,开光点灵显神通。求你冠上一滴血,取得灵光生气传。灵血灵气通天地,护神护物护灵光。”
咱念叨的是民间道场的勒鸡咒,随着咒语,那伙计身体周围那层无形的、如同琥珀般凝固的时空薄膜,猛地发出一阵细微却密集的、如同冰层碎裂的咔嚓声,那悬停的尘埃开始下落,凝固的空气似乎重新开始流动。
王栓子脸上那凝固的、混杂着恐惧和决绝的狰狞表情猛地一颤,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他张大的嘴巴里,那被冻结的呐喊终于爆发出来,发出一声充满了惊恐和力量的嘶哑呐喊,与此同时,他那前倾冲锋的身体,被定格的惯性瞬间释放,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向前扑倒。
“小心。”二呆说着话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在王栓子即将重重摔在地上的瞬间,一把将他拦腰抱住。
王栓子剧烈地喘息着,眼神从极度的惊恐和茫然中逐渐聚焦,当他看清抱住自己的是二呆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如同见了鬼一般,他说道:“于二爷?您怎么也…这是哪儿?那水里的怪物呢?”
“没事了,先喘口气。”二呆将他扶稳,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另一边,那个捂着头的老船工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捂着头的手放了下来,茫然地看着四周散落的木板和自己:“哎哟我的头,这到底咋回事?”
通道深处,那个端着碗的年轻水手,手中的粗瓷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半凝固的稀粥溅了一地。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又看看地上的碎片,眼神充满了困惑和惊魂未定。
金鸡破晓,咒力生效,对于这些伙计来说,他们有的是之前随着货船被突然带到了这里,这些人大多保持着平常状态,有的是我们带来的精兵强将,在战斗中被吸入此地,动作都是举枪警戒的模样,不过现在凝固的时间在这蕴含生机的啼鸣和术法引导下,重新开始流淌,他们全部恢复了正常。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混乱和惊魂甫定之中,我的目光却猛地被储藏室深处吸引。
储藏室的后墙,并非船体本身的木板,而是堆砌着大量用油布严密包裹的长方形打木箱,里面便是穆长青那批失踪的阴丹士林蓝布。
此刻随着金鸡破晓的啼鸣声波扫过,那堆原本死寂的布匹,其中几捆覆盖的油布,竟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露出的深蓝色布匹表面,此刻正弥漫起丝丝缕缕、极其淡薄却无比熟悉的冰冷、滑腻的邪异气息,正是那半颗黑水心碎片的残留。
这布匹果然是被那异变巨鼋和黑水心力量污染过的源头,它也跟着船一起,被转移到了这个时空碎片,而且此刻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开始重新散发出残存能量。
我笑道:“林前辈还是给留了扣儿,这就是咱出去的法子,二呆集合恢复的伙计,清点人数,连带问问他们情况,之后帮我抬出几匹布,我要制作个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