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程那双充血的眼球在颅骨内沸腾，血迹从他的脸廓滑落，划过他的嘴角。

　　“一个...都别想逃...”

　　字句从牙缝中碾出，杀猪刀上的恨火映出他开裂的嘴角。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人皮也开始翻涌蠕动，露出那些古怪至极的嘴巴。

　　“听见了吗，他叫我们跪下！他叫我们跪下！哈哈哈！”

　　“不够...还不够！赶紧杀了他！要听他...像猪一样嚎叫！！”

　　“剥皮！剥皮！快剥了他的皮！他居然敢叫我们下跪！剥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听他惨叫！”

　　“杀杀杀杀杀——！！！”

　　伴随着皮肤上的嘴巴的怪叫，周程的身体开始极速修复。

　　而白宗林的第二拍，也再度落下！

　　这一次，不似之前那般，震的地面都发颤。

　　而是似在无声中，拍响在周程脑海中一般。

　　一瞬间，就让周程眼神恍惚了一下。

　　竟险些晕倒过去。

　　可惜，周程的神魂此时本来就混乱不堪。

　　对方根本就无法拍得周程昏迷。

　　见此，白宗林便又用出第三拍！

　　碎你志气！

　　啪！！

　　惊堂木重重落下。

　　一声威严无比的敲桌声，传入周程的脑海，试图泯灭掉他所有的恨意，让他感到畏惧。

　　但，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白宗林连河安村的那些凶物都解决不了，又如何能拍碎如今周程这冲天的恨意和怨气？

　　所以，这第三拍拍下之后，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

　　连个浪花都没溅起，都不如前两拍。

　　而周程则早在对方第三拍落下之后，就已经提着手中的杀猪刀，来到了白宗林的面前。

　　此时，双方四目相对。

　　白宗林无比清晰的看到了周程那双眼睛当中迸发出来的痛恨，那种难以言喻的恨。

　　‘好熟悉....真的....好熟悉’

　　时间和空间都仿佛被放慢了一般。

　　白宗林总觉着，自己好像不再处于成安县。

　　而是，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之时。

　　他看到自己曾经的一切，又看到那些满朝冠冕堂皇之徒。

　　又见着了一名名道职者所作下的累累事迹.....

　　而他对此，除了愤恨和写下一篇篇斥责痛骂的文章外，别无他法。

　　他妄图能借此唤醒世人，唤醒那位。

　　而在这期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尝试想要用金钱美女，明枪暗箭真真假假的软磨硬泡的拉拢他，又或让他放弃这一切行为。

　　这种长期高压之下，就算有人能依旧坚持本心，但也依旧会感到疲惫不已。

　　怎还会有心力去想如何揭露一切，拯救这苍生？

　　可他白宗林做到了。

　　他不仅保持了初心，哪怕累到昏厥！

　　他也依旧不曾放弃这一切！

　　可最后呢？

　　最后的结果，就是换来这如今外放，永生不得上升一步的境地。

　　白宗林清晰的记得，自己后来的愤恨，后来的的目眦尽裂。

　　也记得自己当初看到那些人的嘴脸时的那种痛恨，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怒恨。

　　何其相似啊......

　　没错，周程这眼神和当初的自己，何其的相似啊。

　　‘我....做错了吗？我.....是不是变成了和他们一样不择手段的人？婉儿....你说，我错了吗？’

　　想着想着......白宗林突然笑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一时间，他竟然都忘了躲闪。

　　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法闪，也没法再反抗了。

　　纵然他还存有一些余力，可似乎也依旧是无法挽回自己的溃败。

　　一切，就好像都是命中注定一样。

　　空有抱负，而不得施展。

　　想要施展和拯救一切的时候，却不得愿。

　　忠贞为国为民，到底何错之有？

　　但苍天就是要和你对着干。

　　他想起曾经有一个人对他说：我们，他们，世人，谁都是在泥潭里挣扎，可偏偏你要出淤泥而不染，你觉得你比我们好吗？你会比我们做的更好吗？

　　世界太广大了....世人太艰难了....他见了太多太多的腌臜，太多的疾苦....

　　“周....程....”

　　白宗林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道身逐渐溃散而去。

　　这一刻，他累了。

　　或许，他真的错了吧。

　　或许，他真的走歪了路子。

　　但他尝试过了。

　　现在的他，也不再怪周程了。

　　因为他觉得，对方也似乎没有错。

　　杀猪刀缓缓落下，逐渐切开皮肤，然后是血肉，最后是骨骼。

　　红色，喷洒了满地。

　　白宗林的脑袋，带着笑，缓缓落在了地上。

　　脑袋掉落之后，白宗林的意识并未彻底消散，而是依旧保持了那么一刻。

　　那一刻，他清晰的能感受到，翻转的不是天地。

　　而是自己的脑袋。

　　疼吗？

　　白宗林不知道。

　　他只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那些尘土洒在了他的脑袋上。

　　也落在了他的面容上，像是妆容，又像是掩盖的棺材。

　　‘如果，你最后能活下来....能唤醒你的人性.....别忘了.....你的恨.....别忘了你的道职.....杀尽天下....如我一般的....猪，狗，牲....畜’

　　白宗林的眼神当中泛着最后一丝光彩，盯着周程那张满是恨意的脸。

　　盯着那根本不是人的周程。

　　伴随着脑海中最后一丝的意识落下，白宗林的眼神也彻底失去了光彩。

　　他死了。

　　确确实实死了。

　　而不远处的庆窈也目睹了这一幕。

　　她眉头微微蹙了蹙。

　　不知为何。

　　她刚刚明显能感觉到，对方能躲过那一下，又或者说，他还能再进行抵抗一下。

　　至少不会死的这么干脆，这么简单才对。

　　要知道，以白宗林之前的那些手段，就算无法对抗周程，甚至无法让鬼母注视他。

　　但他也绝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一下死去。

　　可他就是这么死了。

　　甚至，庆窈最后还从对方掉落的脑袋的眼睛中，看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眼神。

　　她不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但她清楚，那里面有疲惫，还有某种寄托。

　　而周程在杀死了白宗林之后，恨意也依旧未消退半分。

　　“你杀的太干脆了！为什么要这么轻松的杀死他！”

　　“你该挖出自己的内脏！肢解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轻易的杀死他！明明你可以剥皮拆骨！就像之前对待我们那样！！！”

　　周程身上的那些嘴巴，不断咒骂着。

　　里面的声音错综复杂，令人头痛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