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齿轮的支配者；

　　“青铜神殿的永恒主宰；

　　“请聆听火焰中齿轮的低语。”

　　方舟高墙忙得焦头烂额之际，色诺芬的那位仆从，青铜与火种之神的忠实信徒悄悄地溜出了方舟高墙。

　　他在高墙十数公里外，更始·造物主信仰辐射不到的地方，摆起了祭坛。

　　以祷告词，向他的神明祈祷。

　　像青铜与火种之神这种成熟的神明，和泥腿子池平不一样。

　　他底下的信徒们已自成体系，除了使徒能直接向他祷告外，信徒满足一定条件——比如简易祭坛和特定祷告词，也能将想祈祷的内容，传递给神明。

　　至于有没有回应，要看神明自己。

　　夜色中，枯树枝烧出的火星在风中忽明忽暗，烧红的金属散发着阵阵热量。

　　周遭黑暗的旷野，传来行尸们意义不明的嘶吼声。

　　在等待的三两分钟里，仆从的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直到烧红的金属化成流动的液态，裹挟着点燃的枯树枝。

　　火焰中升腾出黑色的雾气，一座扭曲的青铜神殿，在黑雾中若隐若现。

　　“神明大人。”

　　仆从恭敬行礼，汗水沿着脸部的沟壑，蔓延至嘴角，咸苦之味在他嘴里蔓延。

　　他连忙把早已打好的腹稿脱口而出：

　　“这次尸潮，庇佑方舟高墙的神明出现了，帮助他们的使徒，击退了尸潮。

　　“所展现的神威，虽不如您，但也十分强大。”

　　这是他要汇报的第一件事，黑雾中的青铜神殿并没有传来神明的指引。

　　他只得继续说道：

　　“不过，这次佛烬尸潮留下了大量被裹挟的普通人。他们的存在，最终将与方舟高墙的本地居民爆发冲突，资源匮乏是方舟高墙的顽疾。”

　　跟前的火焰稍稍旺盛了一些，看来青铜与火种之神对这个情报感兴趣。

　　于是，仆从接着道：

　　“您的信徒有一点小小的建议，您看是否派人带粮食等物资过来。在那些被裹挟的普通人之间传教，从而稀释方舟高墙庇护神的信仰？”

　　方舟高墙和营地，之所以是池平的老巢，神明的应许之地。

　　那是因为在这里，信仰更始·造物主的智慧生物，占据了绝大多数。

　　当有着他神信仰的信徒入驻这里，降低了本地神明信仰人口的比例，那么本地神明对自己应许之地的掌控力便会减弱。

　　对于强大的外神，本地神明很难发挥场地优势，以弱胜强。

　　废土之上，除非神明结成联盟，信徒们变成多神信仰。否则，见到异教徒的时候，就是拔刀的时候。

　　卡斯帕动不动就为神明碾碎异端，便是出于这个缘由。

　　“等信仰稀释了，您再降临，一举碾碎此地邪神！”升腾的火焰照得仆从的脸有些扭曲：“到时候，人口、土地、信仰都献于您。”

　　诸神之争，从信仰开始，这才是传统的神战。像之前，扔投影过来，然后神明亲自互搏，有些自降逼格了。

　　【如你所愿】

　　青铜于火种之神的神谕，在仆从脑海中炸响。

　　后者连忙匍匐着，恭声道：“我等候您的指引。”

　　火光闪烁了一下，但并没有熄灭。

　　仆从目光一凝，这也就说明，神明还有想知道的。

　　仆从顿时想到了色诺芬，神明在关心祂的使徒。

　　沉吟了两秒，仆从道：

　　“色诺芬大人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转，经过这次尸潮后，更加信仰外神了。”

　　话音未落，火焰“噌”的一下暴涨，然后又瞬间熄灭。

　　清冷的旷野上，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仆从摸了摸被火焰撩成自然卷的头发，暗道神明还是生气了。

　　但他有什么办法？他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难不成要说，现在你的第七使徒，正混在外神的信徒当中，一起修城墙。而且这段时间由于表现积极，还被人称为“更始·造物主的优秀仆人”？

　　那不是打您的脸吗？

　　——————

　　在外神备齐人马，准备杀过来的时候。莫沙和卡斯帕，都聚集在了高墙内的神庙前。

　　“这是什么？”

　　莫沙望着眼前的玉米和土豆陷入了茫然，末世里的主要食物为虫子，稍大一些的高墙城市则是某种植物根茎。

　　只有废土上的顶级势力，才能吃得起现世中的主粮。

　　莫沙拾荒者出身，自然是没见过这些东西。

　　“食物。”一旁的卡斯帕开口了，毕竟是城主，见过吃过。

　　“可是——”莫沙目光一凝，心中虽有疑问，但还是朝着神像做了祈祷礼：“谢神明大人恩赐。”

　　她心中的疑问不过是这点粮食，怎么可能满足多出来的两万人？

　　“有种虫子所没有的，食物芬芳。”绝音没有眼睛，他对声音、气味十分敏感。

　　忍不住拿起一颗晾干的玉米，在嘴里慢慢咀嚼。

　　直到无末世污染的，食物的独特味道，唤醒他的每一个细胞。

　　他忍不住咂摸着嘴：“真是，神明的馈赠，奇妙的滋味啊。”

　　“我去让人煮了，犒赏守城的士兵。”刘外平暗自咽了口口水，他连忙朝远处的后勤人员招手。

　　不是他们想不到播种，而是末世的土地，除非具备特殊手段，否则极难耕种。

　　——————

　　屏幕外，池平听到“煮了”两个字，眉毛一挑。

　　我是让你这么干的？

　　屏幕里的信徒、使徒，寻常主食都难得吃上。

　　而屏幕外的池小小，正在抱怨这次香辣牛蛙外卖都是脊椎骨，没什么大腿肉。

　　池平气不打一处来，而就在这时——

　　池小小就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让她汗毛竖立。

　　她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可警惕半天后，并未发现敌人。

　　“奇了怪了，我最近好像有些敏感，是使徒的工作太累了吗？”

　　她嘟囔着，专心干饭。

　　——————

　　莫沙接到了神谕。

　　【种子，乐白】

　　神明的神谕十分精简，但内含深意。

　　好在，莫沙很快在土豆和玉米的下面，翻出了一本种植指导。

　　顿时领悟了神明大人的意思。

　　“种子？！”

　　绝音和刘外平十分意外。

　　他们对废土是否能种出粮食，依旧抱着怀疑态度。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能种，等到成熟收获的时候，外面的人早饿死了。

　　绝音和刘外平对视了一眼，双方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浓浓的疑惑。

　　只是看在神明的面上，他们才把这份质疑压在心底。

　　按照神明大人的要求，莫沙带着种子，把熟睡的乐白给摇醒了。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乐白挥舞着小拳头，还想生一点起床气，却被莫沙一把提溜在空中。

　　这几天里，她吞噬过比较多的行尸，按理说能析出不少纯净的基础能量。

　　很快，莫沙等人在城外找了个向阳的山坡。按照神明大人的指点，搭了架子做无土栽培。

　　由乐白提供营养，神明大人对种下去的种子进行了恩赐。

　　星星点点的白光，从天而降，将众人的脸庞照得十分清晰。

　　而后，落在了那些放置好的种子上。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种子没有半点反应，卡斯帕认为是周遭太黑了，兴许种子已经冒出了芽尖，只是大家看不清。

　　他在指尖点亮一颗火苗，然后凑近了看，可瞬间又熄灭了火苗。

　　其他人刚凑进来，什么都没看见，卡斯帕就吹了灯。

　　大家都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位城主，而这位城主内心也在煎熬。

　　因为他一眼就看到，种子还是种子，一点芽都没有！

　　神明的恩赐失效了？

　　他不敢想，只得趁所有人都看到之前把光给按灭了。

　　在黑暗中寻到莫沙，两人对视的时候，都在对方的眼中找到了一丝茫然和不安。

　　倒不是他们怀疑神明，而是废土也有神明。

　　但极少听闻，哪个神明培育出了新的口粮。

　　——————

　　屏幕外。

　　别说使徒，连神明也是懵逼的。

　　“什么情况？”

　　他刚刚已经注入了五十点信仰之火，种子也吸收了信仰之火。

　　可是，半点反应也无。

　　——————

　　屏幕中，刘外平提议先回城里，派人来看守就行。

　　而卡斯帕和莫沙都说要留在这里，他们笃定神明不会骗他们。

　　中间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想找出来。

　　只不过，他们不走，底下的人更不好意思走了。

　　乐白躺在莫沙的怀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绝音和刘外平对视着，双方都有种不安。

　　突然，莫沙开口了。

　　“储备的食物，还能供应多久？”

　　“两三天。”刘外平道：“而且这两三天里，还要保证食物超负荷生产。”

　　“也就是说。”莫沙沉吟了两秒：“两三天内，没有食物，暴乱就来了，对吧？”

　　刘外平小声地说了声是。

　　山坡上，瞬间又沉默了下来。

　　站着站着，不一会儿，刘外平就感觉到有蚊子在叮他的腿。

　　脚底板也有点发酸。

　　他想回去，神明这次有点托大了。

　　按照他的想法，粮食不够了，就去抢。

　　抢不到，就淘汰老弱病残。

　　只有强者才能拥有资源。

　　可是现在，在粮食还够的情况下，这种想法还不能说出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东方既白。

　　刘外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阳光穿透浓浓的雾霭，照射在众人疲惫的脸上。

　　这下，大家都可以看到没发芽的种子。

　　趁现在捡回去，大家还能好好吃一顿。

　　刘外平如此想着，却没有说出口，他在等别人的反应。

　　公然质疑神明的话，是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可是，下一秒。

　　他就看见了周遭，搭架子的民兵们，脸上的狂喜。

　　他心头一突，立刻扭头看向那些种子。

　　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上面的时候，种子迅速生根、发芽，长出翠绿的枝叶，然后挂果。

　　只在一瞬间，就已经成熟。

　　满心的欢喜，堵在众人的心口。万般言语，都化作了激动的眼神。

　　一夜的枯守与疲惫，都瞬间烟消云散。

　　“赞美神明！”

　　“感谢您，赐我们粮食。”

　　“您是代表丰收与慷慨的神明——”

　　一时间，山坡上，赞美声不绝于耳。

　　而神明只是波澜不惊地降下神谕：

　　【再种】

　　仿佛一切，都在神明的预料之中。

　　房间里，同样紧张地守了一整宿的池平，狠狠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