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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孤自有办法

明代风云 勤蚁 2628 2025-06-05 06:01

  “回禀上差,如今已是按最低口粮配给——每个民夫日食不足八合米,就这……就这一万八千张嘴,每日也要耗去一百六十石粮啊!”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磨破边的账册,“您看,即使四处筹措到千担粮食,按平常劳作只够六日。若是遇上抢险,”

  王纶指着堤外翻涌的浊浪,说道:“民夫们扛沙包、打木桩时,每人得多配半升粮!这样算来……最多不过四日!”

  河风突然变得凌厉,王纶似乎胆子也大了几分。

  “下官斗胆直言,这堤要是决了,”他抓起根树枝在泥地上划出黄河与运河的走势,

  “您看,洪水冲下来正好截断会通河!到时候户部的漕船载着赈灾银两,就得在德州改走陆路。”

  树枝“啪”这段,他抬起头来,“从德州改走陆路,每辆马车最多载重八百斤,特别是德州到张秋这段,必被洪水侵蚀,一路沼泽泥泞,最少也需要十日。

  若包括水运行程,这一趟下来少说也得大半个月啊大人!”

  商辂突然闭目凝神,袖子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脑海中闪过朱齐那双透着狠厉的眼睛,一个念头愈发清晰:何不先以钦差印信强征粮商存粮?待赈银到了再补偿便是。

  “王主事!”

  商辂猛地睁眼,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决,

  “即刻加派双倍人手巡堤!至于粮食……本官自有计较!“

  王纶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位突然杀气凛然的钦差,但见他眼底寒光闪烁,竟与堤外翻涌的冰凌一般摄人。

  他心中悬着的巨石竟莫名轻了几分——或许这位大人真有什么通天手段?

  夜色如墨,商辂一行踏着泥泞的官道,终于抵达了位于张秋镇制高点的漕运公馆。

  这座三进院落巍然矗立在土岗之上,青砖黛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俯瞰着脚下奔腾的黄河。

  “此处原是徐都宪治水时的行辕,”王纶提着灯笼在前引路,昏黄的光晕掠过门廊上尚未干透的水渍,“自徐公移驻徐州后,下官斗胆暂居西厢……”

  朱齐抬眼望去,只见正门匾额上“澄澜永固”四个大字依稀可辨,想来是当年徐有贞亲笔所题。

  在安排住处时,商辂的目光在那间雕梁画栋的正房上只停留了一瞬,便立即躬身转向朱齐,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他轻抚着官袍前襟,故作轻松地笑道:“说来惭愧,本官向来不惯住大屋。这正房太过轩敞,反倒让人睡不安稳。”

  他快步走向东侧一间雅致的厢房,手指轻叩门框:“这间就极好,既能看到河堤动静,又清静宜人。”

  王纶正欲劝说,却见商辂已命人将自己的行李搬进偏房。

  “大人,这……”王纶还要再劝,商辂已摆手打断:“王主事不必多言。治水期间,本官更需时刻警醒。”

  他意味深长地望向院中那株老梅,“住在此处,夜里若堤上有异动,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董平抱着朱齐的行李,大步流星地跨入正房,将太子的衣物用具一一归置妥当。

  他动作利落地展开锦缎被褥,又取出随身携带的香炉,点上清心宁神的龙涎香,他这包袱看起来不大,所装竟是一应俱全。

  朱齐嘴角含笑,目光温和地望向商辂。

  他心中了然,商辂自幼受儒家礼教熏陶,尊卑有序的观念早已深入骨髓。

  朱齐不再推辞,抬脚便要迈进正房门槛。

  一旁的王纶此刻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原先治水钦差堪合并未提及太子跟随,仅是景泰帝口谕。

  此番朱齐又火急火燎奔袭近千里,也没有仪仗随行,王纶一下竟被蒙在鼓里。

  他原以为这两个少年不过是商辂的子侄辈,哪敢多问半句。

  此刻目睹商辂对朱齐如此恭敬,再愚钝也猜出了七八分——能让钦差大人如此谦让的年轻人,必是皇室贵胄无疑。

  “微臣该死!竟不识贵人真颜!”

  王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却不敢贸然点破朱齐身份。

  董平从正房转出,见状冷哼一声:“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可是当今太子殿下!“

  “臣王纶叩见太子殿下!”

  王纶浑身发抖,连连叩首,额上很快现出红痕。

  朱齐连忙上前虚扶:“王爱卿快快请起。治河重任在身,不必多礼。”

  他顿了顿,解释道:“先前堤上人多眼杂,孤不欲张扬身份。”

  见王纶还愣着,他便清了清嗓子:“咳!爱卿方才说常平仓尚有三成存粮?不如全数调出应急如何?”

  “这……”

  王纶脸色骤变,求助地望向商辂,“殿下明鉴,擅动军储可是流放充军的重罪啊!”

  商辂略一沉吟,拱手道:“臣以为,殿下所言极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本身这常平仓底粮乃急需所用……”

  他虽然心中忐忑,但太子既已开口,自当遵从。

  朱齐见二人仍有顾虑,肃然道:

  “如今黄河水情千变万化,天大的罪责,自有孤一力承担。

  眼下数万灾民嗷嗷待哺,岂能拘泥成法?”

  王纶见状,脸色变了变,最终是低下头领旨:

  “臣谨遵殿下钧旨!这就去安排调粮事宜。”

  “且慢!”

  朱齐突然喝住正要退下的王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孤且问你,如今滞留在张秋河段的北上漕船,共有多少艘?”

  此言一出,满院皆惊。

  王纶、商辂皆傻眼了——这位是要动边军漕粮啊!

  “殿下!万万不可啊!”

  商辂顾不得官仪,扑跪上前死死拽住朱齐的袍角,声音都变了调:

  “这些漕船装载的可是九边将士的命根子!宣府、大同十万边军,就等着这批粮食过冬!朝中那些言官若知道……”

  王纶也“咚”地跪倒,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咚咚作响:

  “殿下慎重啊!这批漕粮还关系着京师百万黎庶的口粮。若是……若是出了差池……”

  他说到此处,已是汗如雨下。

  “这黄河泛滥,周边百姓的生命就不是命了?”

  朱齐袖袍一甩,厉声斥责道:

  “难道要等他们易子而食时,才来谈什么祖宗成法?

  若是百姓都死绝了,你们守的这片江山,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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