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是被冰渣子砸醒的。

　　他睁开眼时，睫毛上的冰碴正簌簌往下掉，砸在脸上像撒了把碎玻璃。

　　有什么重物压在胸口，是艾丽的发顶——她整个人蜷缩在他臂弯里，呼吸轻得像雪片落进雪里。

　　“老傅？”

　　马阳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

　　傅明偏头，看见搭档半跪在两米外的冰坡上，战术服右肩被撕开道口子，露出底下结着血痂的伤口。

　　他怀里抱着那台几乎散架的生物能监测仪，屏幕裂成蛛网，却还在顽强地闪着绿光。

　　“活着呢。”傅明动了动手指。

　　掌心的金纹淡得几乎看不见，像被雨水冲散的墨痕。

　　左肩旧伤还在抽痛，可比起核心里被腐蚀的灼痛，这疼倒像隔了层毛毡。

　　他低头看向艾丽——她的脸白得近乎透明，唇色却比之前鲜活了些，睫毛上的冰碴不知何时化了，在眼下洇出两团淡青。

　　“先起来。”马阳扯下战术服的下摆，裹住监测仪往怀里拢了拢，“这地方不对。”

　　傅明这才注意到四周。

　　他们落在一片环形冰谷里，冰壁泛着诡异的幽蓝，像被某种能量泡包裹着。

　　头顶没有天空，只有密密麻麻的光点悬浮在冰层上方，排列成扭曲的星图——和玛雅遗迹穹顶的纹路一模一样，却多了几条他从未见过的暗线。

　　“空间褶皱的出口。”马阳抹了把脸上的冰碴，指尖在监测仪碎屏上划动，“仪器显示这里的地磁场是外界的七倍，时间流速也不对……”他突然顿住，监测仪屏幕闪过一道刺目的红光，“等等，温度……零下15度？”

　　傅明猛地抬头。

　　南极冰原的平均温度是零下50度，可这里的风虽冷，却带着几分潮湿的暖意。

　　他蹲下身，指尖按在冰面上——冰层下竟有暗河在流动，水流声像有人在敲编钟，“有地热。”

　　“不止。”马阳的声音突然发紧。他踉跄着站起来，指向冰谷深处。

　　傅明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冰谷最深处立着一座冰棺。

　　说是冰棺，不如说是座水晶雕成的宫殿。

　　半透明的冰墙里嵌着无数幽蓝晶体，每一颗都流转着和艾丽瞳孔里相同的符文。

　　冰棺中央躺着具人形，被淡紫色能量包裹着，看不清面容，可那身形……

　　“和核心里的幻影……”傅明的喉咙突然发紧。

　　三天前在核心深处，他曾瞥见一道与艾丽轮廓重叠的影子，此刻冰棺里的人形虽被能量笼罩，却分明有着相同的肩线、相同的发旋。

　　艾丽在他怀里动了动。

　　傅明低头，正撞进一双幽蓝的眼睛。

　　她的睫毛还沾着湿意，却比昏迷前亮了许多：“那是……我的母星记忆。”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刚苏醒的涩，“古老文明的守护者，每一代都会将记忆封存在这里……”

　　“母星？”马阳的监测仪“嘀”地响了一声，“等等，仪器检测到冰棺周围有反物质残留！这不可能，除非……”

　　“除非这里是文明跃迁的中转站。”艾丽的指尖轻轻抚过傅明掌心的金纹，“净化之力来自母星，星图是跃迁的坐标。你们引动的不是普通空间褶皱，是……”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傅明战术服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艾丽！”傅明收紧手臂，感觉有滚烫的东西顺着她后颈流进自己手心——是血。

　　她的体温正在回升，可那热度带着灼烧感，像体内有团火在烧。

　　“别急。”艾丽抓住他的手腕，指甲盖在他皮肤上压出月牙印，“这是记忆融合的副作用……”她抬头望向冰棺，眼神突然变得悠远，“我想起来了……核心里的黑色能量，是母星文明坠落时残留的暗物质。它们寄生在地核，通过抽取能量复活……”

　　“复活什么？”马阳突然插话。

　　他不知何时走到冰棺前，指尖悬在冰壁上方，“监测仪显示暗物质浓度正在上升，和三天前核心崩塌前的数值……”

　　“一样。”傅明接口。

　　他想起核心崩塌前，黑色风暴里那声破碎的诅咒，“逃不……”后面的话被空间乱流截断，可此刻冰谷里的暗物质波动，分明和那时如出一辙。

　　艾丽的手指突然掐进傅明手背。

　　她的瞳孔里，幽蓝符文重新亮起，比之前更盛：“它们要复活的，是母星的叛者。”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属于人类的清冽，像冰川撞击的回响，“当年文明跃迁时，有一支派系拒绝离开，他们用暗物质封印了自己的意识……”

　　冰棺里的淡紫色能量突然剧烈翻涌。

　　傅明感觉后颈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那是熟悉的声波攻击，比在核心里更弱，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愚蠢的守护者……”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你以为用星图逃到这里就能阻止我？当年你们能封印我一次，就能……”

　　“就能被我再封印一次。”艾丽打断它。

　　她的发梢泛起幽蓝微光，与冰棺里的晶体产生共鸣，“傅明，用净化之力！”

　　傅明的掌心突然发烫。

　　金纹从他指尖窜出，像活过来的蛇，缠上艾丽的手腕。

　　两股能量交叠的瞬间，冰棺里的紫色能量突然炸开，露出底下的真容——

　　那是具穿着银色铠甲的尸体。

　　铠甲上布满裂痕，裂痕里渗出黑色黏液，黏在冰壁上腐蚀出一个个黑洞。

　　尸体的面容与艾丽有七分相似，却多了道从眉心贯到下颌的疤痕，此刻正扭曲着咧开嘴，露出满嘴尖牙：“你以为……”

　　“够了。”艾丽的声音冷得像刀。

　　她抬起手，冰棺里的幽蓝晶体突然全部亮起，在虚空中勾勒出完整的星图——正是傅明在核心里见过的，被他们引动的那幅。

　　星图中央，一道金光从傅明掌心的金纹里迸发，与艾丽指尖的幽蓝交织，像把烧红的剑，刺穿了尸体的心脏。

　　黑色黏液发出刺啦的声响，化作黑雾消散。

　　尸体的铠甲开始崩解，露出底下的白骨，而在白骨眉心，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体正缓缓裂开。

　　“那是暗核！”马阳突然扑过来，监测仪屏幕上的红光几乎要灼伤人眼，“它在吸收这里的能量！三秒后……”

　　“三秒后暗核会爆炸，把整个空间褶皱连同我们一起炸成碎片。”艾丽接口。

　　她的额头沁出冷汗，却笑得很轻，“但星图还没闭合。”

　　傅明望着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冰层下的刻文最后一句：“光暗同归于尽时，星图会为幸存者指路”。

　　原来不是同归于尽，是——

　　“光与暗必须同时消亡，星图才会为真正的幸存者引路。”艾丽说。

　　她的指尖按在傅明胸口的净化印记上，“老规矩，你先带马阳走。”

　　“放屁！”马阳的吼声响彻冰谷。

　　他一把拽住傅明的战术背心，“要走一起走！我数到三，你抱着艾丽，我……”

　　“一。”艾丽突然开口。

　　她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星图的最后一道纹路，冰谷上方的光点开始剧烈旋转，“二。”

　　傅明感觉有股巨力拽着他的后颈，和在核心里逃脱时一样。

　　他低头看向艾丽，她的眼睛里映着旋转的星图，像两团幽蓝的火：“记住，净化之力认心，不认血。”

　　“三。”

　　星图中央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外面的冰原——是他们三天前扎营的地方，帐篷还立在风雪里，被吹得猎猎作响。

　　傅明最后看见的，是艾丽抬手碰了碰他的脸，指尖的温度比冰谷里的风还冷：“去揭开真相，傅明。”

　　下一秒，他被拽出空间褶皱。

　　风雪劈头盖脸砸下来。

　　傅明踉跄着跪在冰面上，怀里空了——艾丽没跟出来。

　　“老傅！”马阳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扑过来，监测仪掉在冰面上摔得粉碎，“她……”

　　“我知道。”傅明的喉咙像塞了团冰。

　　他抬头望向天空，刚才的星图已经消失，只有风雪在盘旋。

　　可他掌心的金纹还在发烫，像有团火，烧得他眼眶发疼。

　　远处传来冰川崩塌的轰鸣。

　　傅明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雪。

　　他摸出腰间的战术刀，在冰面上刻下一行字：“等我”。

　　马阳走到他身边，递来压缩饼干：“接下来怎么办？”

　　傅明咬了口饼干，咸腥的血味在嘴里散开。

　　他望着远处被风雪掩埋的冰谷方向，笑了：“去查各国封禁南极的真相。”他摸出怀里的银色圆盘残片——是之前马阳扔给他的空间稳定器碎片，此刻正泛着幽蓝微光，“艾丽说星图是跃迁坐标，那各国封禁的，可能是……”

　　“是母星文明留下的秘密。”马阳接口。

　　他的手指在监测仪残骸上划动，突然顿住，“老傅，看这个。”

　　他捡起一块监测仪碎片，背面刻着极小的字母：“NSA”——美国国家安全局的缩写。

　　傅明的瞳孔骤缩。

　　风雪中，他听见冰层下传来暗河流动的声音，像有人在低吟古老的歌谣。

　　而在更深处，某个被封印了数万年的存在，正缓缓睁开眼睛。

　　（本章完）

　　###第325章空间毁灭下的绝地逃亡（续）

　　黑暗像被撕开的幕布。

　　傅明撞进雪堆时，后颈的伤口还在渗血，喉咙里腥甜翻涌。

　　他本能地蜷缩成保护姿势，怀里的艾丽却轻得像片雪——她的体温正在流失，连呼吸都细若游丝。

　　“咳......“马阳的闷哼从右侧传来。

　　傅明侧头，看见搭档半跪在地，战术服右肩被撕开老大一道口子，露出底下青紫的肌肉，“这地方......他妈的比冰盖还冷。“

　　傅明这才察觉不对。

　　南极冰原的寒风是锋利的刀，可此刻裹在身上的，是种浸入骨髓的冷，像被泡在万年不化的冰湖里。

　　他抬头，瞳孔在黑暗里收缩——头顶没有星子，没有月光，只有一片混沌的灰雾，像被蒙了层毛玻璃的穹顶。

　　“空间褶皱的出口......“马阳扯下冻成冰壳的战术手套，指尖按在雪地的冰晶上，“温度-87℃，比南极冰盖平均温度低了近三十度。“他的呼吸在面前凝成白雾，“但雪粒结构不对，这不是水冰，是......“

　　“甲烷冰。“傅明的声音哑得像砂纸。

　　他低头，看见艾丽睫毛上的冰碴泛着幽蓝，和雪地上的冰晶颜色如出一辙。

　　三个月前在玛雅遗迹，他们曾在密室里见过类似的晶体——那是古老文明用来储存能量的介质。

　　“老傅，看那边。“马阳突然拽他胳膊。

　　傅明顺着搭档的视线望去。

　　灰雾里，几座尖顶建筑的轮廓正在显形，像被擦去灰尘的古董。

　　最靠近的那座，外墙刻满螺旋状的纹路，和三天前冰层下发现的亚特兰蒂斯刻文如出一辙。

　　“刻文里的'星图为幸存者指路'......“傅明的喉结动了动，“指的是这儿？“

　　马阳没说话。

　　他从战术腰带摸出冷光棒，甩亮后扔向最近的建筑。

　　冷光在半空划出银线，撞在石墙上的瞬间，傅明看清了——那些螺旋纹路不是刻上去的，是嵌在墙里的晶体，正随着冷光的晃动，泛起细微的荧光。

　　“能量反应！“马阳突然扑向雪地。

　　他扒开表层的甲烷冰，露出底下半埋的金属圆盘，“和空间稳定器同频！“他的手指在圆盘表面摸索，“这是坐标定位器......“话音未落，圆盘突然亮起幽蓝的光，一道全息投影从中心升起——是艾丽的脸。

　　傅明的呼吸猛地一滞。

　　投影里的艾丽穿着素白长袍，发间别着和此刻腕间相同的蓝水晶。

　　她的声音带着空谷回响般的混响，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当光暗倾斜至临界点，星图会为净化者开启'归墟'。

　　这里是文明的子宫，也是最后的茧房。“她的指尖划过投影，浮现出他们刚穿过的空间褶皱，“核心崩塌的能量会引来'观测者'，他们是被黑暗侵蚀的守墓人......“

　　“观测者？“傅明下意识重复。

　　投影里的艾丽突然转头，像是在看他们身后。

　　她的瞳孔里浮起和此刻相同的幽蓝符文，“记住，归墟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百分之一，但空间壁垒正在被观测者腐蚀。

　　找到中央祭坛的'生命之种'，它能修复你们的伤......“

　　“等等！“马阳扑过去想触碰投影，手却穿了过去，“艾丽，你现在的情况......“

　　投影突然扭曲。

　　傅明听见金属摩擦的尖啸，和核心崩塌前那道神秘声音如出一辙。

　　艾丽的影像开始碎裂，最后一句飘散在灰雾里：“......净化之力......是钥匙......“

　　“操！“马阳一拳砸在金属圆盘上。

　　圆盘应声凹陷，冷光棒滚进雪堆，照亮了他发颤的手背——那里有几道新鲜的血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傅明低头看向怀里的艾丽。

　　她的睫毛动了动，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像被火烤着的冰。

　　他摸向她后颈，那里有个凸起的骨节，隔着皮肤都能摸到跳动的能量——和核心里那道神秘幻影的能量频率，一模一样。

　　“老傅，你看！“马阳突然指向灰雾深处。

　　几团暗红的光正在逼近，像被风吹动的灯笼。

　　傅明的后颈汗毛倒竖——那不是光，是眼睛。

　　六只泛着血光的眼睛，正从建筑的阴影里爬出来，每一只都长在扭曲的触须顶端，触须表面覆盖着黑色鳞片，和核心里的黑色能量风暴如出一辙。

　　“观测者。“傅明咬碎后槽牙。

　　他轻轻把艾丽放在甲烷冰上，解下腰间的战术刀——刀身刚出鞘，就被冻得结了层白霜。

　　“它们在分化能量！“马阳的生物能监测仪突然发出蜂鸣，“每只触须都在吸收周围的甲烷冰，转化成......“

　　话音被尖啸截断。

　　最近的触须突然暴起，带起的风卷得傅明战术服猎猎作响。

　　他侧身翻滚，刀尖划在触须鳞片上，溅起几点火星——那鳞片硬得像合金。

　　“用净化之力！“马阳从背后拽住他胳膊，“它们怕光！“

　　傅明的视线落在艾丽身上。

　　她腕间的蓝水晶正在发光，和他掌心的净化印记产生共鸣。

　　他闭眼，强迫自己回忆她在冰原递热可可时的笑，在玛雅遗迹淋雨时的狼狈，在核心白光里昏迷前望向他的眼。

　　金色光纹从他掌心腾起，像活过来的蛇，缠上最近的触须。

　　鳞片接触金光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黑色黏液顺着触须滴落，在雪地上烧出一个个窟窿。

　　“老傅，左边！“

　　马阳的提醒让傅明险险偏头。

　　另一只触须擦着他耳尖划过，带起的风割破了他的耳垂。

　　他反手抓住那根触须，净化之力顺着皮肤渗进去——这次他听见了声音，不是之前的狂吼，而是无数人的尖叫，像被塞进同一只耳朵里的碎玻璃。

　　“它们......是被吞噬的守墓人。“傅明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看见触须鳞片下的血管里，流动着幽蓝的光，和艾丽瞳孔里的符文同频，“艾丽说的'被黑暗侵蚀的守墓人'，是这些东西。“

　　“那生命之种......“马阳的战术笔突然刺进最近的触须眼睛。

　　暗红的液体溅在他脸上，他却笑了，“能救他们？“

　　傅明没回答。

　　他的视线越过触须群，落在最深处的建筑上——那座建筑的尖顶，正有团比月光更柔和的光在闪烁，和艾丽投影里说的“生命之种“吻合。

　　“抱着艾丽。“他对马阳说，“我开路。“

　　马阳没废话，弯腰抱起艾丽。

　　她的头歪在他肩上，蓝水晶擦过他下巴，留下一道淡蓝的光痕。

　　傅明的净化之力在掌心凝聚成盾牌，金色光墙撞开触须的刹那，他听见了艾丽的呢喃，轻得像雪落：“......星图的终点......是新生......“

　　灰雾突然翻涌。

　　傅明感觉有股力量托着他的后背，不是风，是某种熟悉的能量——来自他胸口的净化印记，来自艾丽腕间的蓝水晶，来自脚下甲烷冰里沉睡的文明。

　　他望着那团越来越近的柔和光芒，突然笑了。

　　原来绝境不是死亡，是明知前方是深渊，却仍要为怀里的人，踏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