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砸在艾丽的图腾上，发出密集的脆响。
傅明抱着夜影滚到晶柱后面，能清晰感觉到怀里的小兽在发抖——它瞳孔里的血色正随着灵核的震动不断翻涌，像两团随时会熄灭的血焰。
“傅明！“紫月的声音被轰鸣撕成碎片，他抬头正看见她被马阳压在冰壁下，额角沾着碎冰碴，却还在拼命朝他伸手。
她掌心的金茧还在渗血，那是为替他挡下暗影魔攻击时留下的伤。
灵核的裂缝又裂开三寸。
黑袍人的轮廓从紫芒里浮出来，左眼眶的血洞正对着傅明，像是某种诅咒的凝视。
傅明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灵核内部蜂鸣般的震颤——那声音他在意识里听过，是星图运转的轨迹，是夜影每次反噬时喉间的呜咽，是紫月倒在他怀里时，他耳边炸开的空白。
“必须做选择了。“艾丽的声音突然穿透混乱。
她单膝跪在地上，双手结着古老法印，额角渗出冷汗，图腾的金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关闭灵核需要彻底摧毁它，但夜影的命魂和它相连，灵核碎了，它活不过三分钟。“
傅明的手指猛地攥紧夜影的绒毛。
小兽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温热的鼻息蹭着他手腕——那是它每次害怕时都会做的动作，像在确认他还在。
“另一个选择呢？“马阳的声音带着破音。
他护着紫月的手在抖，却还在努力抬头看傅明，“你说的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艾丽的法印突然泛起蓝光，冰晶坠落的速度慢了半拍：“灵心之人与灵核签订共生契约。
灵核的力量会融入他的血脉，既能稳住夜影的命魂，也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灵核里的黑袍轮廓，“暂时压制暗影魔的侵蚀。“
“代价呢？“傅明问。
他能听见自己声音里的冷静，像冰原下涌动的暗流，表面越是平静，底下越是翻涌。
“灵核的力量会渗透你的每一寸骨血。“艾丽的法印开始崩解，几缕金光从指缝里溢出来，“它会成为你的影子，你醒着时它醒着，你沉睡时它也不会闭眼。
终有一天，你可能分不清自己的心跳，还是灵核的震颤。“
洞穴突然剧烈摇晃。
一根晶柱轰然倒塌，砸在距离傅明三步远的冰面上，碎冰溅到他脸上，凉得刺骨。
紫月猛地挣扎着爬起来，却被马阳死死拽住：“你不要命了？“
“傅明需要我们！“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扛所有，这次......“
傅明望着她。
她发梢沾着冰碴，睫毛上凝着霜花，可眼睛里亮得像有火。
那是在雪狼袭击时，她举着火把挡在他身前的眼神；是在冰缝坍塌时，她用身体垫住他后背的眼神；是刚才，她用自己的血肉替他挡下暗影魔攻击的眼神。
夜影突然舔了舔他掌心。
小兽的体温透过金茧传来，比平时烫得多——那是灵核反噬的征兆。
傅明想起三天前，夜影第一次出现血瞳时，缩在他怀里发抖的模样；想起它为了替他探路，被冰锥刺穿爪子却一声不吭；想起它用尾巴卷住他手腕，在暴风雪里带他找到冰窟的方向。
“我选共生。“傅明说。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得像是刻在骨头上，“如果这份力量能让我保护他们，那就值得。“
艾丽的法印突然全部崩解。
金光如断了线的珠子，“噼啪“砸在冰面上。
她踉跄着扶住晶柱，嘴角溢出血：“过来！
仪式需要灵心之人的血，灵核的光，还有......“她看向紫月，“守护者的金芒。“
紫月立刻挣扎着爬起来。
马阳想拦她，却被她攥住手腕：“我没事，真的。“她掀开掌心的金茧，伤口还在渗血，可金芒却比之前更亮，“这是守护一族的血，能镇住灵核的躁动。“
傅明抱着夜影走向灵核。
紫月跟在他身边，马阳护在另一侧，艾丽拖着伤躯在后方结印。
灵核的紫芒此刻像活了过来，在他们周围形成漩涡，将坠落的冰晶卷到半空，发出尖锐的呼啸。
“把手按上去。“艾丽的声音发哑，“用你的血，滴在符文中心。“
傅明咬破指尖。
鲜血滴落的瞬间，灵核突然发出尖啸。
紫芒如刀，割得他手背生疼。
夜影在他怀里炸毛，却没有躲开，反而用身体替他挡住几缕最锋利的光。
“紫月，你的血。“艾丽说。
紫月没有犹豫，咬破自己掌心。
两滴鲜血落在同一处，在灵核表面绽开金色与红色的花。
符文突然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图，那些曾在傅明意识里流转的轨迹，此刻正沿着他的手臂往上爬，烫得他几乎要叫出声。
“忍着！“艾丽吼道，“灵核在试探你的意志！“
剧痛从掌心蔓延到整条手臂。
傅明感觉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的血管，有滚烫的岩浆在烧他的骨头。
他咬得满嘴血腥，却死死盯着夜影的眼睛——那里的血色正在变淡，像被风吹散的雾。
“傅明！“马阳的声音带着哭腔，“撑住！“
“明哥......“紫月的手悄悄覆上他手背，金芒顺着皮肤渗进去，替他抵消了几分疼痛，“我在这儿。“
灵核的紫芒突然变成深蓝。
傅明看见自己的意识被拽进那片星图里，黑袍人的轮廓在远处嘶吼，却被星轨编成的网缠住。
他听见夜影的呜咽，紫月的呼唤，马阳骂他“不要命“的声音，还有艾丽念诵的古老咒文。
“以灵心为契，以命魂为引......“
剧痛突然消失。
傅明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钻进心脏，凉丝丝的，却带着熟悉的温度——是夜影的体温，是紫月掌心的金芒，是马阳拍他肩膀的力度。
灵核的光融入他的皮肤，在手腕处留下淡紫色的纹路，像缠绕的星轨。
洞穴突然安静下来。
冰晶悬在半空，紫芒收敛成柔和的光雾。
灵核表面的裂缝开始愈合，黑袍人的轮廓被星图碾碎，只余下一声不甘的怒吼：“你赢了这一次，但灵核已经苏醒，终有一天你会成为它的傀儡！“
傅明睁开眼。
夜影正用舌头舔他的脸，瞳孔里的血色完全褪尽，只剩纯净的金。
紫月的手还覆在他手背，金茧已经完全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
马阳蹲在旁边，肩膀一抽一抽的，却硬撑着用袖子抹脸。
艾丽靠在晶柱上笑，嘴角的血把冰面染成淡红：“恭喜，灵心之人。
现在，灵核的力量与你共生，它会听从你的心跳，你的呼吸，你的......“她的目光扫过傅明手腕的星轨纹路，“你的灵魂。“
傅明摸了摸夜影的耳朵。
小兽舒服地眯起眼，用脑袋拱他手心。
他抬头看向灵核，它此刻像一颗紫色的水晶，表面流转着温和的光，再也没有黑袍人的影子。
但在光雾深处，他好像看见一道极细的银痕，像被风吹散的星屑，转瞬即逝。
“那是什么？“他问。
艾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突然变了：“是......“她欲言又止，低头擦了擦嘴角的血，“可能是灵核苏醒时残留的余韵。
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冰窟的结构已经受损，再待下去会有雪崩的风险。“
马阳立刻跳起来：“我早说过这破洞待不得！
紫月，过来我背你——哎你别瞪我，我知道你能走，但我乐意！“
紫月被他拽着胳膊，嘴角却扬得老高。
傅明抱起夜影，最后看了灵核一眼。
那道银痕又出现了，比刚才更清晰些，像是某种符号的轮廓。
他摸了摸手腕的星轨，那里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灵核在回应他的疑惑。
“走吧。“他说，“回大陆。有些事，需要查清楚。“
冰窟外的风雪还在呼啸。
马阳打头阵，用冰镐凿出阶梯；紫月跟在中间，不时回头看傅明；艾丽落在最后，目光始终没离开傅明手腕的纹路。
夜影窝在傅明怀里，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手背——那里的星轨正在微微发亮，像藏着整片星空的秘密。
而在他们身后，重新沉睡的灵核深处，那道银痕终于清晰成型。
那是一只眼睛的轮廓，和夜影的瞳孔一模一样，却多了几分古老的沧桑。
它缓缓睁开，在黑暗中凝视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警示。
风雪卷着冰晶，将他们的脚印渐渐覆盖。
但有些东西，一旦苏醒，就再也无法真正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