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穹内的温度正在诡异地攀升。
傅明跪坐在结霜的冰面上，左手死死抠进冰缝里，指节裂开的血珠刚渗出来就被冻成暗红的冰碴。
他能听见自己肋骨断裂处摩擦的声响，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把生锈的刀在肺叶上划拉——那是方才能量风暴里那道冰刃留下的伤，此刻正随着能量球禁锢波的增强，疼得他眼前发黑。
“明子......“马阳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像被揉皱的破布。
傅明侧过头，看见搭档半倚在能量屏障的残墙上，那截与齿轮融合的金属手臂正渗出幽蓝的血珠，在雪地上洇出诡异的图案。
马阳的右脸肿得老高，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可他的眼睛仍死死盯着悬浮在冰穹中央的能量球——那团原本金蓝交织的融合能量，此刻正被幽蓝的光网绞成碎片，每一缕消散的光丝都让傅明心脏抽痛。
冰层下的齿轮声突然拔高，像是某种机械巨兽在嘶吼。
傅明想起三小时前他们刚闯入这座冰穹时的景象：十二根冰柱组成的能量阵里，艾丽被悬浮在中央，火焰般的瞳孔里翻涌着古老文明的秘火。
那时他们以为找到了破解南极封禁的钥匙，却没想到所谓“融合能量“，竟是要将人类最尖端的科技能与古老文明的原力强行糅合——而代价，是他们的身体作为容器，被两种能量反复撕裂。
“艾丽的心跳弱了。“马阳突然说。
他的金属指尖按在昏迷的女人颈侧，蓝血在指缝间蜿蜒，“刚才那波倒灌的能量......她的生命力在往冰缝里流。“
傅明猛地抬头。
艾丽就躺在他们中间，雪色长裙被烧出几个焦黑的洞，露出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原本如火焰跃动的瞳孔此刻闭合着，嘴角却还挂着那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
三天前在冰原裂缝里，她也是这样笑着，将自己的原力渡给濒死的傅明，说“这是守护者的使命“；两小时前能量失控时，她又用最后一丝力量将两人推离爆炸中心，自己却被反噬的能量击成重伤。
“不能让她死。“傅明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某种破碎的坚定。
他撑起身体，可刚踉跄两步就栽倒在地，膝盖砸在冰面上的闷响让他眼眶发酸。
马阳想伸手扶他，金属手臂却在半空颤抖——他们的精神力早被抽干了，现在全凭本能在撑着。
能量球突然发出刺目的蓝光。
原本还在挣扎的融合能量被光网绞得更碎，几缕金芒穿透光网落在傅明脚边，瞬间将积雪灼出焦黑的坑。
与此同时，冰穹外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那截漆黑的爪尖又往里探了半寸，爪尖上的冰碴砸在雪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和冰层下的齿轮声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禁锢波在吸收融合能量。“马阳扯下腰间的战术绷带，胡乱缠在渗血的金属关节上，“之前逆转的齿轮......可能是这玩意儿的供能装置。
我们越挣扎，它吸得越快。“
傅明盯着艾丽苍白的脸，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她意识空间里看见的画面：无尽的星图中，一座水晶祭坛上悬浮着半枚青铜齿轮，齿轮周围流转的能量纹路，竟和此刻禁锢波的光网如出一辙。
当时艾丽说那是“文明传承的钥匙“，可现在看来，那更像一把锁——锁着某种他们还未触及的真相。
“老规矩。“傅明突然抹了把脸上的血，目光灼灼地看向马阳，“你守着艾丽，我再试一次。“
“试什么？“马阳的声音陡然拔高，金属手指扣住傅明的手腕，“你的精神力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上次进她意识空间，你躺了三天才醒！“
“但上次我没带目的。“傅明反手握住马阳的手，能感觉到金属表面的温度正在下降——那是马阳生命力流逝的征兆，“我想起了，在意识空间里，那座祭坛的齿轮下方刻着一行古文字。
艾丽说那是'以心为引，以血为媒'。“他扯开染血的衣领，露出心口那道淡粉色的疤痕，“三天前她渡给我原力时，这道疤亮了。
刚才能量反噬时，它又烫得像块烙铁。“
马阳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松开手，金属指节在冰面上敲出清脆的响：“需要多久？“
“不知道。“傅明跪在艾丽身边，指尖轻轻抚过她冰凉的脸颊，“但如果我没在三分钟内醒过来......“
“别说这种屁话。“马阳扯下自己的战术头盔，扣在艾丽头顶，“你进去后，我会用剩下的能量维持屏障。
那爪子......“他瞥了眼冰穹外的黑影，“暂时进不来。“
傅明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艾丽心口。
熟悉的眩晕感瞬间涌来，他的意识像被扔进了搅拌机——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在眼前飞旋：南极冰层下的青铜城、艾丽幼年时在祭坛前跪坐的身影、三小时前能量失控时迸射的金芒......他咬着牙不让自己被卷走，强迫意识往记忆里那座星图空间钻。
“以心为引......“他默念着，心口的疤痕开始发烫，像有团火在皮下燃烧。
意识空间突然剧烈震颤，那些乱飞的碎片纷纷退去，星图重新展开，那座水晶祭坛出现在正中央。
祭坛上的青铜齿轮正在转动，齿轮周围的能量纹路亮得刺眼，而在齿轮下方，那行古文字果然泛着微光：“当守护者的血与探索者的魂交融，被封印的光将撕裂黑暗。“
“我需要你的力量。“傅明踉跄着走向祭坛，意识体的指尖几乎要穿透齿轮，“不是三天前那种修补，是能撕开这破禁锢的力量！
艾丽快撑不住了，马阳的生命力在流失，冰穹外那个东西......“他顿了顿，想起爪尖上的冰碴，“它可能和这齿轮有关！“
齿轮转动的速度突然加快。
傅明感觉有股热流从心口的疤痕涌进意识体，疼得他几乎要溃散——那是他用最后的生命力在点燃精神力。
星图中突然坠下一道金光，裹住他的意识体，他听见古老的叹息在耳边响起，像是跨越了千万年的风：“贪婪的探索者啊，你可知这力量会灼烧你的灵魂？“
“烧吧！“傅明吼道，“只要能救她！“
金光瞬间暴涨。
傅明感觉自己的意识体在融化，却又在以某种更坚韧的形态重组。
他看见祭坛下的古文字全部亮了起来，青铜齿轮突然迸裂，化作万千金芒钻进他的意识体。
当他的意识重新回到现实时，眼前的景象在金光中扭曲——艾丽心口的位置正涌出同样的金光，与他掌心的光连成一线，而那团被禁锢的融合能量，此刻竟开始吸收这道金光！
“明子！
你的手！“马阳的惊呼混着能量撕裂的尖啸。
傅明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发光，皮肤下的血管里流动着金红相间的光，像是有岩浆在皮下奔涌。
被禁锢的融合能量突然剧烈震颤，幽蓝的光网出现蛛网状的裂纹，几缕金芒穿透裂纹，在冰穹内划出灼热的轨迹。
冰层下的齿轮声突然变调，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
冰穹外的爪尖猛地往里一探，冰层碎裂声中，半截漆黑的前臂露了出来——覆盖着鳞片般的甲片，关节处凸起的骨茬还挂着冰碴。
但此刻傅明已无暇他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艾丽体内涌出的古老能量正在与融合能量共鸣，两种原本互斥的力量，此刻竟像久别重逢的恋人般缠绕在一起，迸发出比之前强十倍的光芒。
幽蓝的禁锢波开始崩溃。
光网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融合能量挣脱束缚的瞬间，整个冰穹都在震颤。
傅明感觉有股力量顺着他和艾丽相连的光链涌遍全身，断裂的肋骨在愈合，枯竭的精神力在复苏——那是古老能量的馈赠，也是最后的赌局。
“抓住它！“马阳突然扑过来，金属手掌按在傅明后背，“我剩下的能量......全给你！“
两股力量在傅明体内交汇。
他仰起头，看见融合能量正在重组，金蓝交织的光团比任何时候都要璀璨。
冰层下的齿轮声变得急促，像是倒计时的终章，而冰穹外的黑影又逼近了几分——但此刻，傅明和马阳的目光都锁定在那团光上。
他们知道，这团光即将成为刺破黑暗的剑。
当光团的亮度达到顶点时，傅明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说：“冲吧。“
融合能量应声而动。
它没有像之前那样无序乱窜，而是凝聚成一道光柱，直指冰穹顶端那道仍在挣扎的屏障裂纹。
裂纹里渗出的幽蓝光芒在光柱前节节败退，而光柱的尖端，已经开始闪烁着危险的刺目银光。
冰层下的齿轮声突然静止。
冰穹外的黑影猛地顿住，爪尖上的冰碴“啪嗒“落地。
傅明看着那道光柱缓缓抬起，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他能感觉到，这一击将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无论是生，是死，还是更遥远的真相。
而在他掌心，艾丽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融合能量凝成的光柱撞在屏障裂纹上的刹那，冰穹内的空气发出撕裂般的尖啸。
原本幽蓝的屏障裂纹里渗出墨色光雾，像活物般翻涌着缠上光柱，试图将其绞碎。
傅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能清晰感知到那团金蓝交织的能量正与屏障里的禁锢之力较着劲——这是两种规则的对抗，一边是古老文明与现代科技的交融，另一边是封禁南极数百年的未知法则。
“看能量球！“马阳的金属手臂突然迸出一串火星，他盯着冰穹中央的能量球，喉结滚动。
那团原本被光网绞碎的融合能量残余，此刻竟被能量球疯狂吸收，幽蓝光网收缩成一个漩涡，将最后几缕金芒吞入口中。
漩涡中心泛起紫黑色的光，像极了三天前他们在冰层裂缝里见过的“死亡雾霭“——当时有三名队员吸入半口，就化作了冰雕。
傅明的掌心与艾丽心口的光链突然灼痛。
他低头，看见艾丽眼尾渗出一滴金血，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进雪堆，落处的冰雪瞬间汽化，露出下面刻满符文的青黑色冰岩。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艾丽的血，却让他想起意识空间里那声古老叹息——“守护者的血，是文明的火种“。
“火种......“傅明喃喃重复，突然福至心灵。
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滴在与艾丽相连的光链上。
金红与金芒交融的刹那，光链剧烈震颤，艾丽的睫毛终于颤动起来，原本闭合的瞳孔裂开一线，溢出的光竟比融合能量更炽烈。
能量球的漩涡骤然大作。
紫黑雾气裹着幽蓝光芒，如毒蛇般缠上融合光柱。
冰穹顶端的屏障发出垂死的哀鸣，裂纹呈放射状蔓延，数道冰棱轰然坠落，砸在马阳身侧的残墙上，溅起的冰碴划破了他的脸颊。
但马阳的视线始终锁在傅明背上——那里的光链正随着艾丽的苏醒变得实质化，像一根燃烧的金绳，将两人的生命力与能量死死捆在一起。
“明子！
它在抽艾丽的原力！“马阳突然吼道。
傅明这才惊觉，艾丽体内涌出的金光正被能量球的漩涡牵扯，原本用于修复他伤势的力量，此刻竟有半数被强行拽向那团幽蓝。
他能听见艾丽意识里的呜咽，像幼兽被撕咬时的哀鸣——这是她作为守护者的本源之力，一旦抽干，她将永远陷入沉睡，再无苏醒之日。
“不行！“傅明嘶吼着，将全部意识沉入与艾丽相连的光链。
他看见意识空间里，那座水晶祭坛正在崩塌，星图碎片如流星坠落，而艾丽的意识体正蜷缩在祭坛废墟中，周身缠着紫黑的雾绳。
他扑过去，用自己即将溃散的意识体去扯那些雾绳，每扯断一根，现实中的光链就明亮一分。
“以心为引，以血为媒......“他在意识空间里喊，“不是要交融吗？
那就彻底交融！“
艾丽的意识体突然抬头。
她的眼睛里燃着两簇金焰，抬手按在傅明心口——那里的疤痕正发出灼目的光，将两人的意识体熔成一团。
现实中，傅明与艾丽相连的光链瞬间暴涨，化作一张金网，不仅裹住了融合光柱，更将能量球的漩涡死死罩住。
“现在！“马阳的金属手臂爆出刺目的蓝光，那是他最后一丝机械能量。
他的指尖按在光网上，蓝与金交融的刹那，融合光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能量球的漩涡开始扭曲，紫黑雾霭被光柱撕开一道缺口，冰穹顶端的屏障裂纹中，终于渗出了第一缕不属于幽蓝的光——是雪地里折射的日光，带着南极特有的冷冽，却让三人眼眶发酸。
但能量球的反击来得更快。
漩涡中心突然爆出一道黑芒，精准刺穿光网，直取艾丽心口。
傅明想挡，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被能量抽空，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芒逼近——
“叮！“
一声清越的脆响。
黑芒在距艾丽心口三寸处停住，被一截青铜齿轮碎片拦住。
那是傅明在意识空间里撞碎的祭坛齿轮残片，此刻正悬浮在艾丽上方，流转着与她瞳孔相同的金焰。
冰层下的齿轮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是嘶吼，而是某种古老的旋律，像祭祀时的钟鸣。
冰穹外的黑影突然剧烈震颤，漆黑的爪尖上渗出幽蓝的血，竟开始缓缓后退。
而能量球的漩涡，在青铜碎片的金焰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
融合光柱趁机暴涨，屏障裂纹里的日光越来越盛。
傅明能听见冰层下传来机械崩解的脆响，那是禁锢波的供能装置在崩溃。
马阳的金属手臂终于停止渗血，他扯下战术绷带，替艾丽擦去脸上的金血，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成了？“
“没。“傅明盯着能量球。
那团幽蓝虽在萎缩，核心却泛起更浓的紫黑，像被踩碎的毒囊，“它在蓄力......“
话音未落，能量球突然迸裂。
幽蓝与紫黑的能量如风暴般席卷冰穹，融合光柱被撞得偏移，却在即将溃散时，与艾丽头顶的青铜碎片产生共鸣。
金焰暴涨，将两种能量风暴包裹其中，形成一个旋转的光茧。
光茧内，能量碰撞的轰鸣震得冰穹摇晃。
傅明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七窍流出，却仍死死盯着光茧中心——那里的光色正在变化，从金蓝交织，到紫黑翻涌，再到......某种更幽深的颜色，像极了宇宙里最黑暗的星间裂隙。
冰层下的齿轮声戛然而止。
冰穹外的黑影彻底退去，只留下爪尖在冰面上划下的深痕，如一道狰狞的伤口。
而光茧的震颤，正变得越来越剧烈，仿佛下一秒就会炸开，将所有秘密与真相，都暴露在这南极冰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