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的后脑勺撞在冰面上的瞬间，他听见了自己颅骨与坚冰相撞的闷响。
意识像被人攥住的风筝线，忽明忽暗地摇晃。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后颈流进衣领，那是血，混着冰碴子，凉得他脊椎发颤。
“老傅！“马阳的喊声响在耳畔，带着裂帛般的嘶哑。
傅明勉强侧过头，看见马阳正半跪在冰缝边缘，右手撑着裂开蛛网纹的冰面，左脸肿起老高——显然刚才那道黑色能量波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身上。
马阳的战术背心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但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簇烧在雪地里的火。
“艾丽...“傅明张了张嘴，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想起被核心白光包裹的身影，那个与艾丽长得一模一样的“幻影“刚才还在笑，可真正的艾丽此刻正躺在冰坑中央，她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尖的微光像极了他们在玛雅遗迹见过的星图纹路。
马阳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替傅明挡住一块崩裂的冰棱。
碎冰擦着傅明的耳尖飞过，在他左脸划开一道血痕。“别说话！“马阳扯下自己的围巾，胡乱按在傅明后颈的伤口上，“核心的能量波动在变！
我刚才用生物能监测仪扫过，那些白光不是在释放能量，是在吸收——吸收咱们的，吸收冰层下的地热，甚至在吸收艾丽的生命力！“
傅明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左肩的旧伤传来刀割般的痛——那是三天前被冰熊抓伤的，此刻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泛黑，显然感染了。
但比起身体的疼痛，更让他心悸的是艾丽的生命体征：生物能监测仪的红灯正在疯狂闪烁，数值已经跌破临界线。
“逆转。“傅明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金属，“能量流动的方向。“
马阳的手顿了顿。
他望着核心处翻涌的白光，喉结动了动：“你疯了？
这相当于在高压电线上玩倒转电流，稍有偏差就会被能量反噬成渣。“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傅明扯下围巾，血迹在雪地上晕开暗红的花。
他盯着核心底部——那里的黑色脉络正像活物般蠕动，而艾丽指尖的微光所指之处，脉络交缠的节点上，那道极细的金色缝隙正在缓缓扩大，“艾丽的意识在反抗，她在给我们机会。“
马阳沉默了。
他摸出腰间的多功能战术笔，在冰面上画出核心能量的流动轨迹：“顺时针，从外围向中心汇聚。
如果要逆转...需要在三个节点同时施加反向力。“他的笔尖停在核心底部的金色缝隙旁，“这里是最弱的点，但也是能量最暴烈的地方。“
傅明已经站了起来。
冰水漫过他的小腿，冻得他的膝盖咯咯作响，但他的目光始终锁在艾丽身上。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金色符文在发烫，那是古老文明的力量，此刻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钻，每流动一寸，都像有烧红的铁钎在戳刺。
这是禁忌的力量，代价是生命力的燃烧，但此刻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去节点。“傅明指了指核心底部的金色缝隙，“你用生物能干扰外围的能量流，给我争取十秒。“
马阳抓住他的手腕。
傅明的皮肤烫得惊人，像是要烧穿马阳的掌心。“老傅，你现在的状态...“
“十秒够了。“傅明扯开马阳的手，“再拖下去，艾丽连十秒都没有。“
他开始奔跑。
冰面在脚下碎裂，冰水浸透了作战靴，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核心的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只能凭着直觉靠近，直到能清晰看见艾丽苍白的脸——她的睫毛在颤动，像是要醒过来，可那道幻影却在白光中扭曲得更厉害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稳住！“马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他启动了生物能干扰器，蓝色的光雾正从他的仪器中涌出，像一群发光的蜂群，扑向核心外围的能量流。
傅明能感觉到能量流动的速度变慢了，就像湍急的河流突然被撒了一把泥沙。
机会来了。
傅明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疼痛让他的意识更加清晰。
他将最后一丝金色能量调集到右手，指尖的符文开始发出幽光。
当他的手触碰到核心底部的黑色脉络时，一阵剧烈的刺痛从指尖窜遍全身——那些脉络竟像活物般缠上了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直透骨髓。
“给我转！“傅明低吼一声，体内的金色符文与脉络中的黑色能量激烈碰撞。
他能听见能量撕扯的轰鸣，像有千万把钢刀在切割空气。
核心的白光开始闪烁，不再是稳定的亮，而是忽明忽暗，像要熄灭的灯泡。
变故发生在第七秒。
一道黑色能量流突然从脉络中窜出，绕过傅明的防御，直接撞进他的胸口。
他闷哼一声，向后踉跄两步，口中涌出大团黑血——这是能量反噬的征兆。
更糟糕的是，他体内的金色符文和从遗迹中获得的全新能量开始失控，像两头发疯的野兽，在他的经脉里横冲直撞。
“老傅！“马阳的喊声响彻冰原，但傅明已经听不清了。
他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血雾，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血管在鼓胀，随时可能爆裂。
在意识即将崩溃的瞬间，他想起了三个月前在百慕大三角的经历——当时他们被困在海底遗迹，两种能量失控时，马阳教他用“呼吸平衡法“稳定过。
傅明闭上眼。
他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剧痛，开始调整呼吸：吸气四秒，停顿两秒，呼气六秒。
一下，两下...随着呼吸的节奏，他能感觉到失控的能量逐渐有了秩序，金色符文和全新能量不再互相撕咬，而是像两条并行的溪流，缓缓流动。
当他再次睁眼时，核心的白光已经暗了三分。
艾丽的指尖微光更盛了，那道幻影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瓦解。
傅明咬着牙，将双手按在黑色脉络上，这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能量流动的方向——顺时针，顺时针...他调动体内的两种能量，开始逆时针推。
冰层在轰鸣，马阳的干扰器发出尖锐的警报，艾丽的睫毛颤动得越来越快。
傅明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滑进衣领。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每一下都像是在透支生命，但他不敢停。
“再...再一点...“傅明的声音几乎破碎。
他能感觉到能量流动的速度在变慢，变慢...终于，在第十秒结束的瞬间，核心的白光突然一滞，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而在那片白光中，艾丽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指尖的微光与傅明掌心的金色符文，同时亮起了更耀眼的光。
核心的白光在第十秒的停滞中突然剧烈震颤，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咽喉。
傅明掌心的金色符文与艾丽指尖的微光终于在能量流中交汇，两股力量如同久别重逢的溪流，沿着逆转的轨迹奔涌回核心深处。
冰层下传来沉闷的断裂声，原本盘踞在核心底部的黑色脉络开始成片崩解，露出下面泛着幽蓝的晶体——那是被封印了数万年的能量源，此刻正随着逆转的能量流渗出细碎的星光。
“成功了？“马阳的声音带着喘息，生物能监测仪的红灯终于开始缓慢回落，艾丽的生命体征数值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升。
他刚要松口气，却见核心中央的白光突然暴涨，那道与艾丽相似的幻影在光中扭曲成诡异的形态，原本温柔的面容裂开蛛网状的裂纹，露出底下蠕动的黑色触须。
“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颅腔内转动，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
傅明的耳膜被震得发疼，他这才惊觉这声音并非来自幻影的嘴——那些触须每一张开，都有黑色的声波从其中喷涌而出，像是某种寄生在能量核心里的意识，正通过幻影的躯壳发出最后的咆哮，“我还有最后的手段......“
话音未落，核心底部的幽蓝晶体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紫光。
傅明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想起三天前在冰层下发现的古老刻文——那是用已经消亡的亚特兰蒂斯语写就的警告，“当光与暗的天平倾斜至临界点，深渊将撕开最后的门“。
此刻那些晶体表面浮现出与刻文相同的符文，每一道都在释放着让血液凝固的寒意。
“地核共鸣！“马阳突然吼道，他的战术笔疯狂闪烁，“核心在抽取地幔层的热流！
冰盖下的岩浆囊被激活了，温度正在飙升——“
话音被冰层的轰鸣截断。
傅明脚下的冰面突然出现放射状的裂痕，冰水混着沸腾的气泡从裂缝中涌出，烫得他的作战靴底发出焦糊味。
更恐怖的是，艾丽躺在核心中央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漂浮，她指尖的微光被紫光吞噬，皮肤表面浮现出与晶体相同的符文，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绑定成了能量传输的媒介。
“艾丽！“傅明踉跄着扑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
他的左肩旧伤在高温中崩裂，黑血混着汗水滴落，在冰面上发出“嘶啦“的声响。
幻影的触须突然缠住艾丽的脖颈，黑色声波中传来更尖锐的笑声：“她的血脉本就是打开深渊的钥匙，你们逆转的能量，不过是替我充能罢了——“
核心的紫光瞬间淹没了所有白光。
傅明看见马阳的干扰器在剧烈震动后冒出黑烟，生物能监测仪的数值再次疯狂跳动，这一次不是向下，而是向上，向上，仿佛要冲破仪器的极限。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冰层在融化，远处传来冰川断裂的轰鸣，那是整个冰盖正在被地核的热流从内部瓦解。
“老傅！“马阳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紧绷，他抄起最后一支能量稳定剂扔过来，“那声音在调动空间能量！
晶体里的符文是坐标——“
话未说完，核心中央的紫光突然凝结成一道光柱，直刺天际。
傅明被气浪掀翻在地，后脑勺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模糊了视线。
在意识模糊的刹那，他看见艾丽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没有焦距，只有与晶体相同的幽蓝符文流转。
而那道幻影的触须，正顺着她的血管，钻进了她心脏的位置。
神秘声音的咆哮还在继续，但此时傅明和马阳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那声音里的癫狂，还有艾丽眼中陌生的符文，像两把悬在头顶的刀，让两人的后背沁出了冷汗。
他们终于意识到，刚才的逆转或许只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第一道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