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下的抓挠声已经逼近到头顶,傅明甚至能感觉到冰面在爪尖下震颤的频率。
核心处的紫光突然凝作实质,像一柄被锻打的紫晶长矛,“嗡”地刺破空气直刺过来。
“护罩!”艾丽的声音带着冰碴碎裂的脆响,她手腕翻转,最后一缕银白丝线缠上傅明的碎玉。
那丝线本是半透明的,此刻却泛着青灰,像即将燃尽的烛芯。
傅明掌心的碎玉烫得几乎要烙进肉里,他能清晰听见自己骨节发出的轻响——这是他第三次将碎玉的能量往护罩里输,前两次的余温还在血管里灼烧。
马阳的动作更快。
他扯下背包甩在三人中间,笔记本“啪”地砸开在冰面上,画满符号的那页被气流掀得哗哗作响。
他半跪在护罩边缘,左手按住背包带,右手快速在冰面划出三道交叉的刻痕——那是他们三天前在冰缝里发现的古文明防御阵基础图。
“按上次的弧度!”他抬头时额角挂着血珠,不知是刚才能量浪擦过的,还是急得咬破了唇,“艾丽的线缠第三圈,傅明你等我数到三!”
紫矛触到护罩的瞬间,傅明的耳膜“轰”地炸开。
护罩像被石子击中的水潭,波纹从中心疯狂扩散,银白、暗紫、冰蓝三种颜色绞成乱麻。
他踉跄着跪下去,膝盖压碎了一片薄冰,刺骨的寒意顺着裤管往上爬,却比不过胸口翻涌的血气——这护罩比前两次薄了至少三成,他能看见紫矛的尖端已经刺破了最外层,像根烧红的针正缓缓戳进来。
“艾丽!”马阳突然吼了一嗓子。
傅明余光瞥见艾丽的指尖在抖,银线的青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她咬着下唇,脖颈绷成苍白的弦。
他立刻明白过来——艾丽的丝线在透支,这是守护者血脉的燃烧。
“换!”他咬着牙把碎玉往掌心按得更深,碎玉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用我的!”
能量碰撞的轰鸣里,傅明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他能感觉到碎玉的能量顺着手臂往上窜,烫得整条胳膊都在发麻,可护罩的薄弱处却像漏了的口袋,刚填进去的能量又“嘶”地被抽走。
紫矛的尖端已经刺破第二层,离艾丽的发梢只剩半尺。
“咔——”
这声轻响比轰鸣更刺耳。
傅明猛地抬头,发现屏障上的裂痕里渗出了黑雾。
那些原本被紫光包裹的符文正在褪色,最中央的三角符号突然倒转了方向,周围的星芒纹则开始逆时针旋转,像被搅乱的棋局。
马阳的手顿在冰面刻痕上,他整个人几乎贴到了护罩前,睫毛被紫光映成诡异的紫色:“屏障内部在乱。”他的声音发颤,却带着兴奋的锐度,“符文排列不对,它们...在互相抵消!”
傅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确实,原本整齐环绕核心的符文群此刻像被风吹散的纸页,有的歪向左边,有的倒悬着,几个菱形符号甚至开始重叠,重叠处的光芒正在减弱。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冰谷里发现的残碑——碑上的符文排列严格遵循顺时针螺旋,而这里的...“是能量过载。”艾丽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她松开缠线的手,丝线“噗”地化作星屑,“核心的能量超过了屏障的承载阈值,符文在自我崩溃。”
紫矛的尖端突然一顿。
傅明感觉压在胸口的重量轻了些,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发现护罩的薄弱处正在自动修复——不是因为他们输入的能量,而是屏障本身在崩解前的回光返照。
马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看符号重叠的位置!”他指向屏障中央,两个菱形符文正叠成六角星,“和我笔记本上的...!”
傅明的视线扫过冰面上摊开的笔记本。
泛黄的纸页上,马阳用红笔圈着的正是六角星符号,旁边批注着“能量节点”。
他的心跳突然和核心的脉动重合了,碎玉在掌心震得发烫,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突然串成线:光芒迷宫里转动的石墙、冰窟壁画上倒悬的星图、艾丽第一次见到碎玉时瞳孔的收缩——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傅明!”艾丽的手按上他的后背,“屏障撑不过十秒。”她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带着不属于活人般的凉意,“最后一击的位置,必须是六角星重叠点。”
傅明握紧碎玉。
冰层下的抓挠声已经变成了闷吼,像是某种巨兽在挣脱最后一层束缚。
他能看见屏障裂痕里的黑雾越来越浓,核心的紫光却在衰减,像即将熄灭的灯。
马阳的手指还按在笔记本的六角星上,抬头时眼里闪着光:“记得光芒迷宫里那些——”
“轰!”
屏障突然发出垂死的尖啸。
傅明的耳膜再次炸裂,碎玉的裂纹里迸出刺目的白光。
他望着马阳突然顿住的嘴,望着艾丽鬓角被能量浪掀起的碎发,望着屏障上正在彻底崩解的符文——六角星重叠点的光芒,正与笔记本上的红圈完美重合。
冰层下的闷吼变成了嘶吼,第一片冰碴从头顶簌簌落下。
傅明突然想起,在光芒迷宫最深处,那些会变化的符号,在触发机关前,也呈现过同样的六角星重叠轨迹。
冰碴砸在护罩上的脆响里,傅明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光芒迷宫最深处那些会呼吸的符号,在触发机关前,重叠成六角星时引发的能量乱流,与此刻屏障内符文的崩解轨迹,竟像同一双手画出的线条。
他喉结滚动,碎玉在掌心震得几乎要脱力,却在这震颤里抓住了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系:“马阳!
迷宫里符号重叠时,是不是会引发周围能量的共振?“
马阳正盯着屏障上重叠的六角星,闻言手指猛地扣住笔记本边缘,纸页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他快速翻到被红笔圈了七次的那页,指尖扫过“能量节点共振频率“的批注,抬头时眼里的光几乎要刺破紫光:“对!
当时石墙转动的速度,和能量波的衰减周期完全吻合!“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另一只手重重拍在冰面刻痕上,“如果我们能模仿那种紊乱的节奏,或许能让屏障的自我修复机制彻底瘫痪!“
艾丽的指尖突然按在傅明后颈。
她的温度比冰面更冷,却精准地按住了他血脉跳动最剧烈的位置:“需要分波段输出能量。“她的视线穿透护罩,落在核心处逐渐暗淡的紫光上,“屏障的符文在互相抵消时,会形成七个能量缺口。
每个缺口对应不同的频率段——“她的指甲轻轻掐了掐傅明的皮肤,“你的碎玉能覆盖三个,我的丝线能补两个,剩下两个...需要马阳的刻痕阵。“
傅明感觉有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
他望着艾丽眼尾泛起的青灰,那是血脉燃烧过度的征兆;又瞥见马阳眼下的乌青,三天三夜未合眼的疲惫在此时化作紧绷的弦。
他深吸一口气,碎玉的裂纹里渗出一滴血珠,混着能量的热意灼痛掌心:“具体怎么做?“
“我数三二一。“马阳的手指在冰面刻痕上快速移动,像是在弹奏看不见的琴键,“傅明,你先输一波短频能量,像迷宫里石墙第一次转动那样——快、狠、收得干净。
然后艾丽接中长波,覆盖第二个缺口。
等六角星重叠到第三道棱时,我用刻痕阵引动冰下的地脉能量,补最后两个缺口。“他突然扯下脖子上的银链,那枚从冰缝里捡来的青铜齿轮“当啷“掉在刻痕中心,“用这个当引子,地脉能量认古物。“
艾丽的银线重新从指尖涌出,这次不再是青灰,而是带着病态的幽蓝。
她将丝线绕上傅明的碎玉时,两人掌心的血珠在能量里融成淡红的雾:“只能撑三轮。“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第三轮结束,我的血脉会...暂时沉睡。“
傅明的心脏猛地抽痛。
他望着艾丽睫毛上凝结的冰花,想起三天前她在冰窟里为他挡下冰锥时,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小伤“。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碎玉的热与她的冷在掌心交织:“三轮够了。“
“一——“马阳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
傅明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的瞬间,将碎玉里最后一股短频能量猛地压进护罩。
能量波如利刃劈开乱麻,屏障上的六角星突然亮了一瞬,最外围的符文“噼啪“爆成星屑。
“二——“
艾丽的银线突然泛起幽蓝火焰。
她的身体晃了晃,傅明立刻用肩膀顶住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手臂往下淌——是她的血,从七窍里渗出来的血。
能量波接上短频,在屏障缺口处掀起蓝色漩涡,两个菱形符文被卷进去,彻底湮灭。
“三——!“
马阳的手掌重重拍在青铜齿轮上。
冰面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傅明感觉脚下的冰层在震动,像是有巨蛇在地下翻身。
刻痕里渗出幽绿的光,那是地脉能量被引动的征兆。
能量波裹着绿光撞上屏障,六角星重叠处的裂痕“滋啦“一声裂开三寸,黑雾如活物般涌出来,裹住了核心的紫光。
“裂了!“马阳的声音带着狂喜。
傅明看见屏障表面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核心的紫光已经弱得能看见内部流转的暗纹——那是他们要找的真相,就藏在紫光熄灭后的黑暗里。
但下一秒,所有声音突然消失。
紫光骤灭。
黑雾翻涌成墙,将三人的身影完全笼罩。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无数人同时说话,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碴的刺响:“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破屏障?“
傅明的后颈寒毛倒竖。
他看见屏障外突然泛起黑光,那不是普通的能量罩,而是由无数张青灰色的人脸组成的——每张脸上都带着他在冰缝残碑上见过的图腾,眼眶里燃烧着幽绿的火。
“接下来,“那声音低笑,“让你们见识真正的绝望。“
黑光突然收缩,裹住了三人刚刚发出的能量波。
傅明眼睁睁看着那团混杂着银、蓝、绿的光团在黑罩表面扭曲,像被甩进热油的水滴般剧烈震颤,然后...调转方向,带着比来时更凶的气势,朝着他们的胸口撞来。
艾丽的银线“噗“地断裂。
她猛地推开傅明,自己却因脱力跪在冰面上。
马阳扑过去抓住她的胳膊,笔记本“啪“地合上,青铜齿轮在刻痕里蹦跳着滚进冰缝。
傅明踉跄着后退,碎玉从掌心滑落,在冰面上弹了两下,裂纹里的光彻底熄灭。
能量波的尖啸近在咫尺。
傅明看见马阳在张嘴喊什么,却听不清声音;看见艾丽抬头望他,眼尾的血珠在黑光里泛着妖异的红;看见冰面下的抓挠声突然停止,仿佛有什么更恐怖的存在,正在等待这团能量波撞碎护罩的瞬间。
他的后背撞上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是背包,马阳三天前从冰渊里背出来的背包。
包里装着他们的全部家当:半块冻硬的压缩饼干,一支漏油的手电筒,还有马阳视若生命的笔记本。
能量波的热浪已经舔上他的后颈。
傅明突然弯腰捡起碎玉,裂纹里的最后一丝光,像将死之人的心跳般微微跳动。
他看向马阳,对方也正看向他,两人都从彼此眼里看见了同一个念头:
躲不过,但至少...
要护住最重要的东西。
冰面下,传来一声绵长的、类似于骨骼舒展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