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穹内的温度正在诡异地攀升。

　　傅明的睫毛结着薄霜，却仍能清晰看见能量漩涡里翻涌的光粒——金蓝两色的碎片被暗紫色的力场反复撕扯，像极了被扔进绞肉机的星屑。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那是精神力透支的前兆，可目光始终锁在漩涡中心，仿佛稍一移开，那些挣扎的光粒就会彻底湮灭。

　　“傅子，看这儿。”马阳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指尖抵在防护面罩上，在结冰的玻璃上划出一道模糊的痕迹。

　　他半跪在冰台边缘，苍白的脸几乎贴在观察窗上，“漩涡的旋转频率在变。”

　　傅明踉跄着挪过去。

　　两人的呼吸在面罩上凝成白雾，模糊了视野，他不得不摘下手套，用冻得发红的手背抹了把玻璃。

　　这才看清——暗紫色的漩涡不再是均匀的螺旋，中心位置竟凝出个针尖大的幽蓝亮点，像极了深海里被暗流卷动的磷火。

　　“奇点。”马阳的喉结动了动，“能量漩涡的核心。如果能破坏它……”

　　“停住漩涡？”傅明的声音发涩。

　　他想起三小时前，当紫核里的暗紫轮廓消散时，艾丽的意识碎片突然涌入他的脑海。

　　那声轻笑还在耳畔，可此刻她躺在冰台上，指尖渗出的淡金血珠已经连成细链，沿着冰纹爬向漩涡边缘，像是要把最后一丝生命力都喂给这场能量风暴。

　　马阳扯下一只手套，掌心按在冰台上。

　　冰面下流动的能量纹路刺痛他的皮肤，却让他的思路更清晰：“我之前在遗迹文献里见过类似记载。当两种本源能量强行融合时，会产生排异漩涡，而奇点是排异反应的‘泵’——抽干其中一方的能量，直到彻底湮灭。”他抬头看向傅明，眼底映着漩涡的光，“如果现在停手，融合能量会被抽干，艾丽的意识碎片也会……”

　　“所以必须破坏奇点。”傅明打断他。

　　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那里贴着块温热的玉坠——是艾丽昏迷前塞进他手里的，残留着她体温的古老信物。

　　马阳点头，却没有半分轻松：“但奇点被排斥力场包裹，我们的能量根本近不了身。”他指了指傅明腰间的能量匣，那是从古老遗迹里带出的核心装置，此刻正泛着暗金色的微光，“只有用这东西。”

　　傅明的瞳孔缩了缩。

　　三天前在冰下遗迹，他为了启动能量匣，被反冲的能量震断了两根肋骨。

　　此刻匣体贴着他的皮肤，热度几乎要灼穿防寒服，像在提醒他这不是简单的工具，而是头随时会反噬的野兽。

　　“我来。”他扯下能量匣的固定带，金属扣擦过手腕，在皮肤上划出红痕。

　　马阳想拦，却被他按住肩膀——那只手在抖，却重得像块铁，“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上回为了稳定艾丽的生命体征，你透支了多少精神力？”

　　马阳张了张嘴，终究没反驳。

　　他的指尖还在渗血——那是之前用精神力编织防护网时，被能量碎片割破的。

　　此刻他倚着冰台坐下，背贴着艾丽的腿，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正在流失，像块逐渐融化的冰。

　　傅明深吸一口气，能量匣在掌心发烫。

　　他能清晰感知到匣内流转的古老能量，那是属于某个湮灭文明的遗产，此刻正顺着他的血管往上窜，在指尖凝成暗金的光雾。

　　他抬起手，光雾如活物般游向漩涡，却在距离奇点半米处突然炸开——暗紫色的排斥力场像面无形的墙，将金雾弹得粉碎。

　　“操！”傅明踉跄两步，鼻血溅在面罩上，红得刺眼。

　　他能感觉到能量匣在灼烧掌心，那些古老能量正疯狂地往他身体里钻，试图修复被排斥力震碎的经脉。

　　可这反而让他更疼了，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血管里乱扎。

　　“排斥力场的频率和古老能量不匹配。”马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吃力的冷静，“就像两种不同频率的波相遇，只会互相抵消。”他摸出个银色仪器，那是他们从科考站顺来的能量探测器，此刻屏幕上的波纹乱成一团，“试试调整能量输出的频率……跟着漩涡的震颤节奏。”

　　傅明咬着牙，把能量匣贴在额头上。

　　古老能量顺着太阳穴往脑内钻，他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石墙上的星图、青铜鼎里沸腾的光、还有艾丽站在紫核前回头时的笑。

　　那些记忆突然连成线，他猛地抓住关键：“同化！”

　　“什么？”

　　“古老能量有同化特性！”傅明的眼睛亮了，“在遗迹里，它能吸收不同文明的能量印记。如果让它先同化一部分排斥力场的能量……”他没说完，已经重新凝聚金雾。

　　这次他没有让能量直扑奇点，而是分出一缕极细的光丝，轻轻触碰暗紫色的力场边缘。

　　排斥力场立刻反扑，可那缕金丝却像条灵活的蛇，顺着暗紫能量的纹路钻了进去。

　　傅明的额头渗出冷汗，他能“看”到那缕金丝在吞噬暗紫能量的结构——就像海绵吸水，缓慢却坚定地将排斥力场的频率、波动方式，甚至组成成分，全部“吃”进肚子里。

　　“成了！”马阳突然低喝。

　　探测器屏幕上，原本尖锐的排斥波峰正在变缓，“排斥力削弱了37%！”

　　傅明的嘴角溢出鲜血，可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金雾再次凝聚，这次带着暗紫的底色——那是同化后的混合能量。

　　他屏住呼吸，操控着光雾再次逼近奇点。

　　这次，排斥力场只泛起细微的涟漪，金雾如利刃般切开阻碍，直逼那枚幽蓝的针尖。

　　冰台上的艾丽突然动了动。

　　她的手指蜷缩，淡金血珠连成的线突然断裂，最后一滴血珠悬在半空，折射出七彩色光。

　　傅明的余光瞥见这幕，心跳漏了一拍——那是艾丽意识波动的迹象，还是能量漩涡即将崩溃的前兆？

　　奇点就在眼前。

　　傅明能看清它表面流转的纹路，像极了某种古老的符文。

　　能量匣在掌心烫得发焦，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在一寸寸断裂，可他的手却稳得可怕。

　　暗金与暗紫交织的光雾裹住奇点，开始缓慢地挤压、扭曲……

　　冰穹外的闷响突然变近了。

　　那声音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破冰，又像是地壳在深处撕裂。

　　傅明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三天前在冰缝里看到的黑影——比蓝鲸大十倍的轮廓，皮肤泛着诡异的幽蓝，当时它被紫核的能量震退，可现在……

　　“别分心！”马阳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严厉，“奇点在收缩！快——”

　　傅明猛地回神。

　　他看见奇点表面的幽蓝正在褪去，露出底下暗红的核心，像颗即将爆炸的心脏。

　　暗金暗紫的光雾已经裹住它三分之二，只要再推进半寸……

　　“咔——”

　　冰台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艾丽的身体顺着裂缝往下沉了半寸，她的睫毛颤动，唇间溢出模糊的音节，像是在喊谁的名字。

　　傅明的瞳孔骤缩，他分明听见了“明”这个字，尾音被能量漩涡的轰鸣撕得粉碎。

　　奇点的排斥力突然反扑！

　　暗紫能量如毒蛇般缠住金雾，傅明的手腕传来脆响——那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他咬碎了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却仍死死控制着能量。

　　金雾开始反击，同化后的能量疯狂吞噬暗紫力场，两种颜色在奇点周围纠缠，像团燃烧的火焰。

　　“快！就差一点！”马阳的声音在发抖。

　　他撑着冰台站起，却又重重跌坐回去——他的右腿早就没了知觉，那是三天前被冰锥刺穿后留下的后遗症。

　　傅明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能感觉到能量匣的热度透过掌心，在皮肤上烙出焦黑的痕迹。

　　可他的意识却异常清晰，甚至能数清奇点表面的符文数量——十九道，和艾丽颈间的项链纹路一模一样。

　　暗金暗紫的光雾终于触到了奇点核心。

　　暗红色的光芒在奇点内部炸开，傅明的身体被冲击力掀飞，撞在冰墙上又滑落在地。

　　他咳着血，看见漩涡的旋转速度明显变慢了，金蓝光粒不再被疯狂撕扯，而是缓缓向中心聚拢。

　　“成了？”他哑着嗓子问。

　　马阳爬到他身边，手指按在他颈侧测脉搏：“漩涡的排异反应减弱了40%。但奇点只是被暂时压制，它还在……”他突然顿住，盯着傅明掌心的能量匣。

　　那匣体表面浮现出陌生的纹路，和奇点上的符文如出一辙。

　　冰穹外的闷响更近了，这次连冰面都在震动。

　　艾丽的身体又往下沉了寸许，她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细小的金链，正朝着漩涡中心飘去，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

　　傅明挣扎着爬起来，能量匣自动飞回他掌心，热度却降了些。

　　他望着逐渐稳定的漩涡，又看向冰台上的艾丽，突然发现她的指尖不再渗血——不是因为好转，而是她的生命力，已经稀薄到连血都流不出来了。

　　“再试一次。”他抹了把脸上的血，“这次，我要彻底毁掉那个奇点。”

　　马阳想说什么，却被他按住嘴。

　　傅明指了指艾丽的脸——她的睫毛在抖，眼角有泪，却还没流下来。

　　“她在等。”傅明说。

　　能量匣再次发烫。

　　暗金与暗紫交织的光雾从他掌心升起，这一次更浓、更亮，像把淬了毒的剑。

　　傅明深吸一口气，迎着仍在旋转的漩涡走去。

　　奇点就在漩涡中心，暗红的核心还在跳动，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傅明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在移位，骨骼在发出抗议的呻吟，可他的目光始终锁在奇点上。

　　当光雾距离奇点只剩十厘米时，异变突生——

　　奇点表面的暗红突然转为幽蓝，比之前更亮、更刺眼。

　　傅明的光雾被猛地弹开，他踉跄着摔倒，能量匣“当啷”一声掉在冰面上。

　　“怎么回事？”马阳扑过去捡匣子，却被反冲的能量掀得撞在墙上。

　　傅明擦了擦嘴角的血，抬头看向漩涡。

　　他这才发现，那些原本挣扎的金蓝光粒，此刻竟开始主动朝着奇点涌去——不是被撕扯，而是……像是在献祭。

　　“融合能量在自主靠近奇点。”马阳的声音里带着震惊，“它们……在主动融合？”

　　傅明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艾丽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两种能量真正契合时，排异反应会变成……”

　　“媒介。”他轻声接完。

　　冰台上的艾丽突然睁开了眼。

　　她的瞳孔是淡金色的，像融化的蜜。

　　她的手抬起来，指尖的血珠自动聚成金球，飘向漩涡。

　　傅明听见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脑子里：“帮它完成融合……”

　　漩涡的旋转速度开始加快，这次不是撕扯，而是搅拌。

　　金蓝与暗紫的光粒纠缠在一起，逐渐凝成个流转着七彩光芒的球。

　　奇点的幽蓝光芒越来越弱，最后“噗”地一声，像盏被吹灭的灯。

　　傅明和马阳同时松了口气，却又猛地绷紧——

　　冰穹外的闷响，已经近到能震落冰锥。

　　最靠近入口的冰墙“咔嚓”裂开，露出外面的黑暗。

　　那里有双幽蓝的眼睛，比之前在冰缝里看到的更大、更亮。

　　而傅明的光雾，此刻正贴着奇点的残骸，缓缓靠近那枚正在成型的七彩光球……

　　傅明的指尖微微发颤，暗金与暗紫交织的光雾在距离奇点五厘米处骤然凝滞。

　　他能清晰感知到能量匣在掌心的震颤，那频率与他的心跳产生了诡异的共振——像是某种古老契约在发出最后的哀鸣。

　　“明！看奇点！”马阳的惊呼混着冰屑砸进耳膜。

　　傅明抬头的瞬间，奇点表面的幽蓝彻底褪尽，取而代之的是刺目的银白。

　　那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如活物般翻涌着裹向光雾，暗金与暗紫的纹路在银芒中迅速消弭，像被投入熔炉的薄纸。

　　“联系……在断。”傅明的声音带着撕裂感。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浮现出无数条透明的丝线——那是他与古老能量的精神链接，此刻正根根崩断，每断一根，就有滚烫的血珠从他鼻腔涌出，在面罩内侧凝成猩红的冰花。

　　能量匣突然发出蜂鸣。

　　马阳扑过去捡起，却被震得虎口迸裂——匣体表面的符文正在融化，先前与奇点共鸣的十九道纹路，此刻只剩三道若隐若现。

　　“排斥力场在反向同化我们的能量！”他扯下领口的通讯器，屏幕上的波形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成乱麻，“漩涡强度提升了62%，冰穹的承重结构……”

　　“咔嚓——”

　　话音未落，冰穹顶端的冰锥成串坠落。

　　最近的一根擦着傅明的肩膀扎进地面，碎冰溅在艾丽脸上，她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此刻她半躺在冰台裂缝里，淡金瞳孔中的光逐渐转暗，仿佛刚才的苏醒只是回光返照。

　　傅明踉跄着跪在冰台前，颤抖的手抚上艾丽的脸颊。

　　她的皮肤冷得像块千年玄冰，可掌心的玉坠却突然发烫——那是她塞给他的信物，此刻正贴着他的胸口，热度透过多层衣物灼烧着皮肤，连带着他血管里的能量都开始躁动。

　　“是共鸣。”傅明突然抬头，眼底闪过锐光。

　　他想起遗迹石墙上的记载：“古老信物是能量共鸣的媒介”——艾丽的血、玉坠、还有他体内的古老能量，或许本就是同一体系的碎片。

　　他扯下玉坠，将其按在能量匣的凹槽里。

　　冰蓝色的微光从玉坠表面渗出，顺着匣体纹路游走，那些即将消失的符文竟重新亮了起来！

　　“能量链接恢复30%！”马阳的探测器发出蜂鸣，“但奇点的银芒还在吞噬光雾……”

　　傅明咬碎后槽牙，将精神力全部注入玉坠。

　　他能“看”到自己的意识化作金线，穿过玉坠的孔隙，钻进能量匣的核心——那里有团蜷缩的暗金光团，正是被银芒包裹的古老能量。

　　金线缠上光团，用力向外拖拽，可银芒却如胶似漆地黏着不放，每拉一寸，傅明的意识就像被钝刀割去一块。

　　“明！冰穹要塌了！”马阳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指着穹顶，那里的冰面正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幽蓝的光从裂缝外透进来——是那只怪物的眼睛，此刻更近了，甚至能看清眼白上爬满的暗紫血管。

　　傅明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七窍流出，可双手仍死死攥着玉坠和能量匣。

　　在意识的最深处，他听见艾丽的声音，像来自极远的地方：“……融合不是毁灭，是……共生……”

　　“共生！”傅明猛地惊醒。

　　他不再试图扯出古老能量，而是引导金线穿过银芒，将自己的意识、玉坠的能量、古老能量，甚至奇点的银芒，全部缠成一股。

　　银芒突然顿住。

　　傅明能感觉到那些吞噬的力量在犹豫，像是遇到了熟悉的气息。

　　暗金能量趁机反客为主，顺着银芒的纹路钻了进去——不是对抗，而是交融。

　　漩涡的轰鸣骤减。

　　金蓝与暗紫的光粒不再疯狂撕扯，而是围着奇点缓缓旋转，像是在跳一支古老的圆舞曲。

　　艾丽的指尖重新渗出淡金血珠，这次血珠没有坠落，而是飘向玉坠，与冰蓝色微光融为一体。

　　“成功了？”马阳抹了把脸上的冰屑，不敢置信地看着探测器——漩涡强度正在稳步下降，奇点的银芒也开始变淡。

　　但傅明没有放松。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与古老能量的联系虽未完全断裂，却变得异常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断。

　　能量匣在掌心的热度时高时低，玉坠上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像是在燃烧最后的生命力。

　　冰穹外的闷响突然变成了嘶吼。

　　那声音震得冰面剧烈摇晃，艾丽的身体顺着裂缝又滑下寸许，她的淡金瞳孔重新聚焦，盯着傅明的方向，嘴唇开合：“……小心……能量……”

　　话音未落，奇点的银芒突然爆发出最后一道强光。

　　傅明眼前一白，再恢复视觉时，暗金能量已彻底消失在银芒中，能量匣的符文全部熄灭，玉坠裂成了三瓣。

　　他与古老能量的联系，断了。

　　漩涡的旋转再次加快，比之前更猛。

　　金蓝光粒被扯成碎片，暗紫色力场如鞭子般抽在冰墙上，炸起漫天冰屑。

　　马阳被掀翻在地，探测器摔得粉碎；艾丽的身体完全滑进冰缝，只剩一只手还搭在冰台边缘，淡金血珠连成的线在风中摇摇欲坠。

　　傅明跪在地上，盯着掌心失去温度的能量匣。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南极冰层下苏醒——比之前那只怪物更庞大、更危险的存在。

　　而他与古老能量的联系断裂，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最锋利的武器。

　　冰穹外的幽蓝眼睛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冰层深处传来的，类似齿轮转动的轰鸣。

　　傅明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看向重新变得狂暴的漩涡。

　　他知道，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