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通道里的锁链崩断声还在轰鸣，罗羽喉间的腥甜突然凝固——那翻涌的黑雾中浮出的并非狰狞魔物，而是一道半透明的虚影。

　　他身披暗金皇袍，冠冕上垂落的玉珠泛着幽光，每一步踏在虚空中，都震得周围空间泛起涟漪。

　　“终于等到你……天帝之脉。“虚影的声音像冰川裂开的脆响，直刺罗羽识海。

　　他瞳孔骤缩，玄铁剑在掌心发烫，却见虚影的目光扫过自己怀中道袍，突然抬手一点。

　　王瑶残留的道袍在罗羽臂弯里泛起金光。

　　那是一道细若游丝的纹路，从道袍下沿攀升，绕过她破碎的神魂残片，竟与虚影周身气息产生共鸣。

　　罗羽手指猛地收紧，道袍布料在指节间发出撕裂声——三天前那封匿名信上的皇族图腾，此刻正浮现在金色纹路里，与虚影冠冕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王师姐她……“苏浅的星矢在指尖凝而不发，星图碎片在她掌心灼出红痕。

　　她望着那道金纹，忽然想起半年前王瑶在忘川河畔说过的梦话：“阿娘，为什么我的血会烫醒沉睡的古碑？“当时只当是凡人时的旧忆，此刻却如雷轰顶。

　　“退开。“罗羽低喝一声，将王瑶轻轻放在地上。

　　他跪坐于她身侧，至尊骨在脊背发烫，骨纹沿着脖颈爬上耳后——那是他动用神秘空间时的征兆。

　　虚影的目光始终锁在他身上，却没有动作，仿佛在等待什么。

　　“罗羽！“星羽真人的断刀劈碎扑来的黑鳞妖犬，血珠溅在他粗布道袍上：“这些魔物越打越多，再拖下去封不住通道！“他腰间的酒葫芦被妖爪划破，清酒混着血珠落在地上，蒸腾起阵阵白雾。

　　苏浅旋身避开从地底钻出的藤蔓，星矢如暴雨般扎进藤蔓根须：“我试试用星图定位通道薄弱点！“她发间银簪骤亮，星图碎片在头顶展开，无数星点汇聚成锁链，缠上不断扩张的通道边缘。

　　罗羽的手指按在王瑶眉心。

　　她的神魂残片像风中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他能感觉到那道金纹在抗拒自己的探知，却又隐隐透出熟悉的温度——像极了神秘空间里那方刻着“天帝“二字的残碑。

　　“原来你藏在这里。“罗羽低声呢喃，至尊骨突然爆出刺目白光。

　　他闭眼唤出神秘空间，混沌雾气中那方残碑缓缓升起，碑身上的纹路与王瑶体内金纹完全重合。“我需要你的力量。“他咬碎舌尖，鲜血滴在残碑上，空间里的雾气瞬间凝成实质，化作无数细小的光链，缠上王瑶的神魂。

　　“罗道友小心！“白灵仙子的声音从传讯符里炸开，带着尖锐的剑鸣：“玄风他们已经破了护山大阵，正往这边赶！“罗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审判大会、黑暗通道、王瑶的秘密，所有线头此刻都绞成一团。

　　他深吸一口气，将传讯符捏碎在掌心：“先顾眼前。“

　　黑暗通道突然剧烈震颤。

　　虚影的半透明身体出现裂痕，却在同时，王瑶体内的金纹亮了三分。

　　罗羽感觉有热流从脚底窜起，那是神秘空间与天帝残碑产生的共鸣。

　　他咬破指尖，在王瑶身周画出九道星轨，每道星轨都对应着神秘空间里的一处传承点：“借天脉之力，渡魂！“

　　苏浅的星图锁链突然崩断。

　　她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鲜血：“通道在吸收星力！“星羽真人的断刀砍在通道边缘，火星四溅：“小苏，结五行阵！

　　我引火，你布金，白灵那丫头之前教的阵诀还记得吗？“他扯下腰间酒葫芦，仰头灌下一口，再喷向空中——酒液遇火成焰，在通道前凝成赤红火墙。

　　苏浅的手指在虚空划出金戈纹路，星图碎片化作七柄金剑，插入火墙四角。

　　她额间渗出冷汗：“木位缺了……“话音未落，王瑶身周的星轨突然亮起绿光，那是罗羽用至尊骨引动的生机之力。

　　五行之光在通道前连成一片，将黑雾扩张的势头压回三寸。

　　罗羽的后背浸满冷汗。

　　他能感觉到王瑶的神魂在光链中缓缓凝聚，那道金纹却愈发刺眼，几乎要穿透她的身体。

　　虚影的裂痕越来越多，却始终盯着罗羽，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唤醒她……你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代价。“

　　王瑶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罗羽的呼吸一滞——那是她自重伤后第一次有了活人的反应。

　　她的睫毛轻颤，原本淡青的唇色泛起淡金，体内金纹如活物般游走，竟隐隐要挣脱光链的束缚。

　　“稳住。“罗羽将玄铁剑插入地面，剑身上的清霜纹路全部亮起，为她的神魂注入最后的镇定之力。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混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玄风他们到了。

　　但此刻他眼里只有王瑶。

　　她的神魂残片正在金纹的包裹下重组，那道来自远古的气息越来越清晰，仿佛要破体而出。

　　罗羽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道袍传递过去：“回来。“

　　黑暗通道里传来最后一声锁链崩断的脆响。

　　虚影的身体彻底碎裂，化作无数光点，没入王瑶体内的金纹。

　　苏浅的星图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她望着通道边缘终于稳定的黑雾，转头看向罗羽——

　　王瑶的眉心，金纹正连成完整的皇族图腾。

　　她的指尖还在轻颤，眼尾泛着淡金，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眼来。

　　王瑶的睫毛在金纹映照下颤了三颤，终于缓缓抬起。

　　她的眼瞳本是清透的琥珀色，此刻却被鎏金光芒填满，像两盏燃烧的古灯，映得四周空间都泛起涟漪。

　　罗羽的指尖还抵在她眉心，突然被一股温热的力量轻轻推开。

　　那力量带着古玉般的温凉，顺着他的手腕窜入经脉——是王瑶的手，正虚虚覆在他手背。

　　她开口时，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种是熟悉的清润，另一种却像青铜古钟在虚空里震荡，“原来…这就是我的命。”

　　“王师姐！”苏浅的星矢“叮”地坠地。

　　她踉跄着扑过来，却在离王瑶三尺处顿住——王瑶周身浮起十二道暗金纹印，每道纹路都与天帝残碑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那些纹路游走到黑暗通道边缘，黑雾竟像见了天敌般翻涌着后退，通道口的锁链“咔嚓”崩断三根。

　　星羽真人的断刀砍在最后一头黑鳞妖犬脖颈上，却没再追击。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盯着通道方向低骂：“这…这比我当年在极北之地见过的上古封印术还霸道！”

　　王瑶的指尖轻轻抬起。

　　黑暗通道发出垂死的呜咽。

　　原本张牙舞爪的黑雾突然凝成漩涡，被十二道金纹扯着往回倒卷。

　　通道口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三息间便只剩原来的三分之一。

　　罗羽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震动——那是空间法则被强行扭转的征兆。

　　但下一刻，王瑶的金瞳突然暗了一瞬。

　　她的嘴角溢出金血，染在罗羽为她裹伤的素色帕子上，像红梅落在雪地里。

　　“反噬…好疼。”她的声音又只剩自己的音调，带着濒死的气音，“原来…唤醒天帝之脉，要拿命换。”

　　罗羽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抓住她的手腕，脉息细若游丝，却烫得惊人——那是生命力在疯狂燃烧，像被抽干的灯油。

　　他的至尊骨在脊背灼出一道血痕，神秘空间的混沌雾气不受控制地涌出，在两人身周凝成淡青色光茧。

　　“苏浅！”他头也不回地喊，“王师姐的神魂现在怎么样？”

　　苏浅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画出星轨。

　　星图碎片落在王瑶额间，映出她神魂的模样：暗金纹路正像毒蛇般啃噬着半透明的魂体，每啃掉一块，通道就再缩小一分。

　　“她在用神魂当燃料！”苏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再这么下去，半个时辰后…她会连灵识都不剩。”

　　罗羽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他想起神秘空间最深处那方残碑下的古老记载——“天帝之血可封天地，然血尽则神陨，无药可救”。

　　指尖颤抖着抚上王瑶发烫的脸颊，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当年在药庐里，你说我总爱把难喝的药汤熬得甜甜的…现在换我来，好不好？”

　　王瑶的手指动了动，勉强勾住他的小指。

　　她金瞳里的光开始涣散，“罗羽…别用那招…混沌空间的时间回溯…会抽干你的寿元…”

　　“闭嘴。”罗羽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的掌心按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神秘空间的残碑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混沌雾气凝成实质，化作无数银线钻进王瑶体内——那是他用自身寿元为引，逆转她的时间流速。

　　苏浅的星图“轰”地炸开。

　　她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断墙，看着罗羽的发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你疯了！这秘术要折损百年寿元——”

　　“百年？”罗羽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她若不在，我要千年寿元何用？”

　　王瑶的神魂啃噬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她的睫毛轻轻合上，金血也不再溢出，只是面色白得像雪，连唇色都褪成了淡青。

　　罗羽抱着她的手微微发颤，却始终没松开半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像沙漏般流逝，但至少，王瑶的心跳重新变得清晰了些。

　　“罗羽！”白灵仙子的传讯符突然在三人头顶炸开，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审判大会提前到了！玄风那老匹夫联合三十六派，说你勾结魔界，证据都摆到主殿了！他们现在就在天枢峰，要当众废你修为！”

　　罗羽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王瑶，又看向苏浅。

　　后者已经重新凝聚星矢，发间银簪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我跟你去。”

　　“好。”罗羽的指尖在虚空划出传送阵。

　　混沌雾气裹住三人，他最后看了眼勉强稳定的黑暗通道，对星羽真人喊：“这里交给你！若有变故，用我的玄铁剑引动护山阵！”

　　星羽真人把断刀往地上一插，扯下酒葫芦灌了口酒：“滚吧！老子收拾几个小妖还是绰绰有余！”

　　传送阵的白光闪过。

　　天枢峰主殿的白玉阶前，罗羽的玄铁剑“嗡”地出鞘三寸。

　　他抱着王瑶，身后跟着苏浅，站在满殿震惊的各派修士中间。

　　玄风长老的胡须气得发抖，李长老的手指死死抠住椅把——他们显然没料到罗羽会直接杀来。

　　“罗羽！你可知罪——”玄风拍案而起，却被罗羽一声冷笑打断。

　　“玄风长老急着审判我，不如先让大家看看，是谁在暗中打开黑暗通道，引魔界魔物入界？”罗羽的目光扫过人群，在某个阴影里顿了顿——那里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像毒蛇吐信，是暗影。

　　玄风的脸瞬间煞白。

　　李长老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天空突然传来裂帛般的声响。

　　所有人抬头。

　　方才勉强封印的黑暗通道竟又裂开了。

　　这次不是黑雾，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泛着暗红与金纹交织的光，缓缓从裂缝中挤出来。

　　它的瞳孔扫过主殿，扫过罗羽怀中的王瑶，扫过阴影里的暗影，最后停在玄风身上。

　　“游戏，才刚开始。”

　　那声音像无数人同时说话，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玄风突然惨叫一声，他的道袍下渗出黑血——那是被巨眼目光灼伤的痕迹。

　　李长老瘫坐在椅子上，裤脚湿了一片。

　　暗影的身影在巨眼中显形，他望着那眼睛，突然笑了：“原来…您才是真正的棋手。”

　　罗羽抱紧王瑶，玄铁剑完全出鞘。

　　苏浅的星图在头顶展开，星矢凝成实质。

　　但那只巨眼只是看了他们片刻，便缓缓闭合。

　　黑暗通道的裂痕也随之缩小，只留下一片阴云，笼罩在天枢峰上空。

　　主殿里死一般寂静。

　　罗羽低头，王瑶的睫毛动了动。

　　他轻轻抚开她额前的碎发，目光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那里，巨眼闭合前的最后一道金光，正落在他怀中的王瑶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