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深处的腐臭味随着三人深入愈发浓烈，混着若有若无的梵唱，像根细针直往罗羽鼻腔里钻。
他腕间红痕因靠近灵髓方向隐隐发烫，玄阴玉牌在腰间震动的频率也快了几分——这是危险临近的征兆。
“等等。“苏浅突然抬手拦住他的去路，冰魄绫上的血渍已被她用灵力拭净，此刻正垂在身侧微微发亮。
她指尖轻触洞壁上暗红铭文，眉峰微蹙，“这些纹路不是普通的刻痕。“
罗羽驻足，识海深处那丝残魂波动突然变得尖锐，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盯着苏浅指尖游移的轨迹，见她指腹在某道螺旋纹上按了按，石壁竟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九转困龙阵。“苏浅咬着唇，眼尾因专注微微上挑，“我在青蚨门典籍里见过残图，阵眼藏在铭文重叠处，一旦触发......“她顿了顿，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整座矿洞都会塌成碎渣。“
罗羽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日前王瑶传讯说灵脉异常时，曾提到附近山脉有“古阵异动“的线索，原来根子在这儿。
他伸手搭在苏浅手背，两人灵力顺着她指尖注入石壁，果然触到了阵纹下若隐若现的灵力脉络。“顺时针绕三圈。“苏浅低声道，“阵眼在我们头顶第三块岩板，等下我引开阵灵注意，你......“
“暗卫守在洞口。“罗羽突然转头，暗卫正半蹲着检查地面，闻言立刻抬头，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是。“他退到洞口处，背贴石壁，目光如刀扫过洞外，彻底退出当前焦点。
矿洞内光线愈发昏暗，唯有两人指尖灵力凝成的幽蓝光晕，在石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罗羽数着步数，每走七步便停一停，苏浅的冰魄绫则像活物般在前方探路，遇到凸起的岩块便轻轻一挑——那是触发陷阱的机括。
有次绫尖扫过某块青岩，岩缝里突然射出三支淬毒短箭，苏浅手腕急旋，冰魄绫裹住短箭甩向洞壁，箭簇撞在白骨上发出“咔“的脆响，惊得罗羽后颈汗毛倒竖。
“快到了。“苏浅的声音突然放轻，冰魄绫的光晕里，一座寒冰石台正从黑暗中浮现。
台身刻满霜花，最中央悬浮着一滴银白色液体，表面流转着星河般的微光，连空气都因它的存在变得清冽。“玄阴灵髓！“苏浅低呼，眼尾的泪痣随着笑意轻颤，“有了它，灵核修复的成功率能提三成。“
罗羽却没急着伸手。
他盯着灵髓下方的石台，发现那些霜花纹路与洞外青石板的饕餮纹竟有几分相似。
识海里的残魂波动又涌上来，这次带着股近乎贪婪的灼热，像要冲出来吞噬灵髓。
他右手按在储物袋上，噬魂令隔着布料烫得他皮肤发红——这东西自入洞后就没消停过，此刻更是震得他掌心发麻。
“苏姑娘，退后半步。“他轻声道，左手虚虚护在她腰后。
苏浅会意，冰魄绫在身前织成冰网，发间最后一枚碎了半边的冰晶步摇，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
当罗羽指尖即将触到灵髓时，石台突然发出“咔嚓“一声。
他瞳孔骤缩，正要拉着苏浅后退，却见石台裂缝中渗出黑雾，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缓缓升起。
那是个穿着古旧道袍的男子，面容在黑雾中忽明忽暗，唯双眼泛着刺目的猩红，像两团烧不尽的业火。
“又是你！“苏浅惊叱，冰魄绫上的冰锥瞬间凝实。
罗羽却僵在原地——这身影与他半月前在破庙中遇见的残魂分毫不差，当时对方为夺噬魂令险些要了他性命，此刻竟追到了这里。
“凡人总以为自己能逆天改命。“残魂的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带着刺耳的嗡鸣，“灵脉是天地的血脉，你们这些蝼蚁也配染指？“他抬手一挥，石台周围的寒冰突然炸裂，无数冰刺裹着黑雾破空而来，最前排的冰刺尖上还凝着幽绿毒雾，显然淬了化魂散。
罗羽旋身将苏浅护在身后，玄阴玉牌迸发幽光形成护盾，冰刺撞在护盾上发出“叮叮“脆响。
但残魂的攻击如潮水般连绵不绝，有两根冰刺擦着罗羽左臂划过，在他道袍上撕开两道血口，鲜血溅在噬魂令上，令牌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将周围黑雾灼得滋滋作响。
“这不可能......“残魂的声音出现裂痕，猩红双眼中闪过慌乱，“你体内的......“
“苏姑娘，护好灵髓！“罗羽咬着牙，感觉丹田处有团火在往上窜。
那是他上月在秘境中得到的灵火印记，平时温驯如烛火，此刻却烧得他经脉发烫，连识海里的残魂波动都被压了下去。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团火正顺着血管往手臂涌，在皮肤下形成赤色纹路，像条蓄势待发的龙。
洞外突然传来暗卫的断喝，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罗羽眼角余光瞥见洞口方向闪过一道黑影，但此刻他全部注意力都在残魂身上——对方的攻击节奏已乱，冰刺间出现了可乘之机。
他深吸一口气，灵力在掌心凝聚成刀，同时体内灵火印记的灼烧感达到顶峰，仿佛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
罗羽喉间涌起腥甜，灵火在经脉里翻涌的灼痛几乎要将他意识撕裂。
但当他瞥见苏浅被冰刺划破的手背正渗出细血珠时，眼底的红芒骤然凝聚——这是他第三次为护她受伤了。
“啊！“他低喝一声，喉结因用力而剧烈滚动，掌心那团赤焰终于破体而出。
赤焰在半空凝作丈许长龙，龙须翻卷时带起的热浪将洞壁霜花瞬间融成水痕，龙目处跃动的金斑像两把淬了灵火的剑，直刺残魂心口。
残魂的半透明躯体在灵火触及的刹那剧烈扭曲，猩红瞳孔里浮起惊恐的涟漪。
它慌忙向后飘退，黑雾凝成的道袍被灼出焦黑窟窿，发出类似朽木燃烧的噼啪声：“这火...这是上古焚天焰！
你怎么会...“话音未落，赤焰长龙已裹着热浪撞来，残魂发出尖锐的嘶鸣，黑雾被烧得滋滋作响，原本凝实的躯体开始片片碎裂。
“罗羽！“苏浅的声音带着急切的颤音。
她不知何时已绕到石台侧方，冰魄绫缠在腰间，双手正以极快的速度结着玄奥法印。
发间那枚碎冰晶步摇在灵力激荡中突然爆发出幽蓝光芒，映得她眼尾泪痣泛着水光，“我引动了困龙阵的反制程序！
现在是最弱的时候——“她指尖猛地戳向石台上某道霜花，整座石台突然泛起翡翠色光晕，“快！
趁现在！“
罗羽耳尖被灵火烤得发烫，却将苏浅的每字每句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味刺激得识海清明，右手成爪直插向悬浮的玄阴灵髓。
指尖触到灵髓的瞬间，彻骨寒意顺着手臂倒灌，冻得他后槽牙打战——但更剧烈的是灵髓中涌出的磅礴生机，像万千细针在他经脉里游走，连之前冰刺划伤的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不！“残魂的嘶吼混着灵火灼烧声炸响。
它仅剩的半张脸扭曲成恶鬼模样，黑雾疯狂涌动着要扑向罗羽，却被石台反制的翡翠光网牢牢缠住。“你以为拿到灵髓就能修复灵脉？“它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恻恻，破碎的躯体里渗出缕缕灰雾，“当年我主耗尽千年修为布下的局，岂是一枚灵髓能破的？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矿洞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
罗羽感觉脚底的岩石在震颤，抬头便见洞顶岩块簌簌坠落，有块磨盘大的碎石正砸向苏浅头顶。
他瞳孔骤缩，左手猛地扣住苏浅腰肢将人往怀里一带，玄阴玉牌在胸前爆发出幽光，替两人挡住大部分落石。
“走！“苏浅被撞得闷哼一声，却反手攥住罗羽手腕，冰魄绫如灵蛇般缠上洞壁凸起的岩角。
两人借着力道飞跃而出时，罗羽瞥见石台在震动中彻底崩裂，玄阴灵髓裹着他的血珠没入储物袋。
而那残魂的最后一道黑雾，正被坍塌的岩石压成碎片，只余一句模糊的诅咒散在尘雾里：“...灵脉...吞了你...“
洞外的月光突然刺得人睁不开眼。
罗羽抱着苏浅滚进草丛，后背撞在青石板上疼得他倒抽冷气，却仍将储物袋护在胸口。
苏浅的发绳不知何时散了，墨发铺在他臂弯里，带着淡淡的梅香。
她仰头看向他，眼尾还沾着矿洞的尘灰，声音却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灵髓...拿到了？“
“在。“罗羽低头确认储物袋的温度——玄阴灵髓的寒意透过布料渗出来，与噬魂令的灼热形成微妙平衡。
他伸手替苏浅拂去额角碎发，指腹触到她发烫的脸颊时突然一顿。
远处山林里传来夜枭的啼鸣，他眼角余光瞥见树影深处有道黑影一闪而逝，像极了暗卫之前对付的那身劲装。
“暗卫？“他脱口而出，转头却见暗卫正从另一侧灌木丛里钻出来，短刀上还滴着血。
暗卫抹了把脸，血污下的眉目紧绷：“有三波人跟踪，已解决。
但最后那波...身上有青蚨门的蝶纹。“
罗羽的手指在储物袋上收紧。
残魂最后那句话像根刺扎在他心口——真正的考验？
难道灵脉被毁的背后，不止是单纯的资源争夺？
他抬头望向远处被月光照亮的山脉，那里正是王瑶所在的灵脉修复点。
山风卷着草木香扑来，却掩不住他袖中噬魂令的轻震，仿佛在应和残魂未说完的诅咒。
“回修复点。“他将苏浅扶起身，玄阴玉牌在腰间再次发烫。
这次的温度不像危险预警，倒像某种催促。
暗卫已当先掠出，罗羽拉住苏浅的手，灵力顺着掌心渡过去：“抓紧。“两人足尖点地跃上树梢时，他最后看了眼彻底坍塌的矿洞——尘雾中，似乎有团暗红光芒一闪而灭。
那抹红，像极了噬魂令里封印的残魂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