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九，午时刚过。

　　杜知县难得给县衙众人放了个假。

　　这令诸多官吏差役惊喜不已，这一年多，杜知县一直勤勉工作，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很少有过额外的休息。

　　县衙后院，姜元双手抱胸，与岳山并肩而立，注视着在演武场上和朱老三过招的姜岩。

　　只见两人一人身形矫健，如雄鹰振翅。

　　一人招式勇猛，如幼虎出山。

　　拳脚相碰，引得衣诀翻飞，猎猎作响。

　　片刻后，姜岩终是略逊一筹，胸膛上吃了朱老三一记重拳，踉跄后退。

　　不过朱老三也不好收，最后关头，姜岩五指成爪，在朱老三手臂上狠狠带出数道伤痕，一时间鲜血淋漓。

　　“好了。”

　　姜元眼中闪过一丝惊叹，连忙出声喝止两人。

　　岳山终于忍耐不住，连忙上前扶住姜岩。

　　“石头，怎么样？”

　　“叔爷，还好。”

　　姜岩微微咳了几声，体内内劲运转，压下翻腾的气血，看向姜元。

　　这次算是姜元这个当师父的考教徒弟，姜岩也很在意姜元的评价。

　　姜元点点头：

　　“撼山劲已经初窥门径，再有一年，就能踏足三境，你这修为进境，不慢。”

　　姜岩憨憨笑道：

　　“都是托师父的福。”

　　姜元一乐：

　　“居然会说好话了，不容易。”

　　他旋即正色道：

　　“过些天，我们就要离开此地，前往至阳了，你有什么打算？”

　　姜岩面色严肃下来，略微犹豫，他问道：

　　“我想听听师父的看法。”

　　姜元摸了摸下巴，说道：

　　“以我的估计，藏剑关战事，大概会在来年初春前结束。

　　结果嘛......大概率是至阳战胜。

　　如此一来，雍州之地很快便会纳入至阳版图。

　　我的意思，你跟我走，无论是想从军还是想为官，我都可以帮你安排一下。”

　　姜元得意道：

　　“别看我在天渊混的不咋样，可在至阳，我上面有人！”

　　朱老三默默看了姜元一眼，没敢吭声。

　　你那是上面有人？

　　你那是上面有片天！

　　朱博在至阳，就是唯一的天。

　　岳山也劝说道：

　　“如今大家都在往至阳去，你邱浩叔估计也很快就会过去，你也去吧。”

　　姜岩看向岳山，略微动容。

　　不同于姜元眼中的理智和冷静，岳山已经有些苍老的脸上，充满了担忧。

　　沉默片刻，姜岩轻轻摇头。

　　“师父，叔爷，我还不想走。”

　　“石头！”

　　岳山有些焦急。

　　姜元略微抬手，按住岳山肩膀：

　　“岳叔，让他说。”

　　姜岩沉声道：

　　“叔爷，师父，我是孤儿出身，有幸得你们收留，传我武功，教我道理。

　　你们常教导我，大丈夫立身天地之间，当自立自强，有一番自己的事业。

　　我这知县虽是冒名顶替，但两年多来，我在此呕心沥血，只为造福一方百姓，使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但安定县终究是穷乡僻壤，为了这目标，哪怕周主簿那等墨吏，我也想方设法劝其向善，只为让其为此地尽一份心力。

　　如今眼看便要有所成就，若此时放弃，等若两年心血付诸东流，功亏一篑。

　　还请叔爷、师父让我在此再待两年。

　　两年之内，我定能让这安定县焕然一新，让此地百姓就此安居乐业。”

　　岳山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从未想过，那个莽莽撞撞的少年，竟能成长为如此模样。

　　姜元笑着拍了拍石头肩膀，说道：

　　“那便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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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十一，姜元等来了要等的人。

　　一队至阳国的精英武者，暗中潜入雍州，径直来到安定县衙。

　　一行共计五人，其中有两名四境，两名三境。

　　但最令姜元惊奇的是，为首的竟然只是位二境武者。

　　并且看其年岁，明显不比岳山小多少，两鬓都已斑白，眼角尽是皱纹。

　　那人面色平静，对姜元拱了拱手：

　　“老夫幽影，奉明王之命，来接于相以及邱浩将军家眷。”

　　朱老三凑过来，低声对姜元说道：

　　“这位是明王最亲信的一位下属，之前已经潜伏进京城。

　　只是为了保住刘峰这条暗线，带人杀了十余位皇室子弟，不得已又退了回来。”

　　姜元心中了然，顿时放下心。

　　此地到梁州境内已经不远，这种配置，加上朱老三，足以护送众人离开。

　　姜元点点头，对岳山和岳霜说道：

　　“你们先随他们去梁州，有事尽管吩咐朱老三。

　　我要去藏剑关看看，京城来了个先天武者，我得去看着这家伙，防止他对邱浩下手。”

　　岳山和岳霜闻听此言，连连答应。

　　将一切交代妥当，姜元单人单骑，径直往藏剑关方向奔去。

　　虽说那先天大供奉实力可能也就那样，但毕竟也是个先天。

　　这种强者若是出手，没有千把精兵，根本抵挡不住。

　　估计朱博这几天很难睡好觉。

　　这家伙待在藏剑关，对朱博和邱浩两个都是巨大的威胁。

　　他得尽快赶过去，把这个威胁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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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军大营，伤兵营。

　　邱浩面色凝重，带着数名将领走入。

　　“将军。”

　　“将军。”

　　此起彼伏的问候声响起。

　　无论伤势多重，伤兵们只要还能动的，都纷纷站起，右手捶胸，向邱浩行天渊军礼。

　　邱浩同样一一回礼。

　　足足半个时辰，邱浩几人终于将整个伤兵营转了一圈，这才在众多士兵尊敬的目光中离开。

　　多年来，邱浩身先士卒，战功卓著，在北军士兵中建立了极高威望。

　　但在士兵们心中，邱浩也是冷血的，永远充满理性，甚至有些不讲人情。

　　对于将士们的评价，邱浩觉得很好。

　　他是主将，他要做的，是尽可能用绝对的理智和正确的判断，来努力让麾下将士们尽量活的好一些，久一些。

　　就算要死，他也努力让将士们死得其所，死的值得。

　　战功、抚恤、荣誉......

　　一切能给的，他都倾尽全力。

　　他从来没有因为士兵的死伤而动摇心神。

　　因为这些伤亡是必须的。

　　既然从军，就要有这种觉悟。

　　但此刻，他的心头第一次因为士兵的伤亡开始沉重。

　　最近的伤亡有些大了，并且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这种伤亡，本来不应该发生的。

　　钦差高靖，说是来劳军，实则是来监军。

　　仅仅第二日，便开始对邱浩的指挥指手画脚。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速战速决。

　　哪怕不能结束战事，也要在入冬前给皇帝一张说得过去的战报。

　　邱浩无奈，为了给钦差和皇帝一个交代，下令继续开战。

　　只是他想得有些简单了，这位钦差大臣，非但不是来帮忙的，反而有种拖后腿的势头。

　　士兵伤亡率的增加，也和他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