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道院内并没有废品收购站这种玩意儿。
法器是由炼器师对灵材处理祭炼得来,若非斗法厮杀,数十年都未必有伤损。
而道院里这些教习,只是负责教授种地养殖等技艺,自也没有与人争斗的机会。
最起码也要等其入门分配后,才会接触到相应市场。
知道自己今天运气已经足够好,不能奢求太高。
钟隐对小灰招呼一声,急急赶回住处,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研究新到手的这件法器了。
“看起来这只竹篓比钓竿品阶威能要高些。”
钟隐放下竹篓,揉揉有些疲惫的眼睛,心中默念道。
“千江引”竿上,共计铭刻有六道符箓,然而竹篓之上,却是合计有九道之多。
不仅多出三道,而且也更为复杂些。
只可惜,因为此物被老鳖毁去,有两道就不怎么齐全完整。
其中还有三道,彼此重复。
将这些记住,他就想动手试下。
虽然心中也清楚大概率不会成功,毕竟修为、工具、传承等样样皆无。
但失败的经验,也算经验来着。
比起祭炼法器,其实他现在做的更近似于制符。
直接将那几道符箓,绘制到器物表面之上,看看能否激发其中玄妙。
取出根先前集会上换到的赤尾鸡飞羽,简单清洁处理。
运转“锐金诀”在根部斜削一刀,底部中间上划出槽,中间线中部穿出小孔……
以“小云雨诀”拘来蕴含灵气的清水化墨。
解下藤甲,羽笔蘸墨。
从重复的三道中,选出最简易的一道,运转灵力,在上面缓缓勾勒图绘上。
既然两件不同法器中都有这三道,说明比较通用基础,大概率在其它法器上也同样适用。
一气呵成。
但是毫无反应。
看起来,这道符箓与法器中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
但就是显得死气沉沉,无比呆板,没有那股子灵性。
钟隐暂时搁笔,琢磨片刻。
然后摇摇头,继续提笔写了起来。
将这十道全部画上。
依旧没有变化。
他面色不变,只是并指作刀,划开掌心,将本身血液注入墨中。
再次提笔。
这次,总算稍微有了些变化。
笔尖与藤甲接触之处,隐约间有灵韵生出。
只可惜,尚未真正形成,就自溃散开来。
“看起来,修为不足果然不行。”
钟隐叹口气,将笔放下。
据说,学习炼器、炼丹、制符等技艺,起码要到练气中期,也就是基础功法达到第四层后当才有最基本资格。
因为到了这步,灵力滋养神魂。
五感,尤其是玄之又玄的第六感才会敏锐壮大,彻底与凡人摆脱开来,形成所谓的灵识。
然后以灵识驾驭法力,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如臂使指。
其实白日中,孙老头操控竹篓封困老鳖与其也是一个道理。
唯有到了练气中期,生出灵识后,才可以习练“驱物术”,从而隔空操控法器。
练气前三层,根本未有此资格,只能如凡间兵器般拿在手中,不得离体。
二公派的道院,主要传授教导道生们学习种地畜牧,极少涉及丹器阵符等内容,亦有这样一重原因在。
不过,也不是完全绝对。
若是修士天赋异禀,生来神魂强大,灵觉过人,同样有此资格。
钟隐是因为身怀方寸宝鉴,而且自觉在法术上确实比大多数道生要容易些,所以才想着试上一试。
现在看来,他灵觉应当确实比常人来得敏锐些,但也还未到那种百年一遇,万中无一的地步。
当然,可能也与他用的笔墨非是专业工具,藤甲本身材质不够格,未经正统传承,缺少关键步骤有关。
资料太少,暂时分析不出准确结果。
钟隐没有浪费用自己血液调配出的墨汁,一遍一遍,将十道符箓统统绘过,直到用尽后方自罢手。
接下来数日,他依旧未完全放弃,只是没当做主要项目来做。
于日常修行炼法之余,换过笔、墨,以及承载物后,看看有无变化。
虽说没钻研出具体名堂,但也不失落,依旧兴致勃勃。
而那边,孙老头亦未闲着。
无法接受被老鳖从手中逃脱的他,另外从其他位教习手中借了杆分水旗。
重整旗鼓,带着几名学徒与一众杂役,沿着玉液河岸翻查起来,也是闹出了不小动静。
甚至还吸引来其他闲着无事的教习过来凑热闹。
毕竟活了两三百年,几乎快到一阶妖兽顶端的绿须鳖,对他们而言也是笔不小财富。
真要是出现,可不能让姓孙的独吞,毕竟玉液河也不是他的地盘。
因为人手有缺,本来已经被他放假钟隐也没能闲着,不得不出面打理照顾羊群。
只可惜他足足搞了七八天,也没再见到老鳖的半根毛。
虽说逮住了两头水族妖兽,但也不过是最低阶的那种,尚不足以支付借旗的代价。
再加上闹得有些天怒人怨,最后弄得副院长胡玉山出面下令,孙老头这才不甘不愿地安分下来。
————
“喏,易道友你清点下,看看份量品质有无问题……”
解下背上口袋,朝桌上丢去,钟隐顺势坐下。
没说什么“我相信你”之类的话,易佩瑛解开系带,取出码得整整齐齐的藤条,一根根检查起来。
看着其动作,钟隐其实有些好奇。
显然是因为“藤甲术”,才需要如此多的铁线藤。
不过此术主要是那些穷鬼散修,买不起防御法器的替代品。
明年一开春儿,此女就会拜入金丹长老门下。
就算没那么大方,但只要待上一二年,应该也不难弄到件此类法器吧。
何况入门后,她应该是全力放在修行上。
除非遇到瓶颈,或者突破筑基,否则按说都不会离开浮云山脉,甚至黄花岭一步。
又哪里会遇到危险,需要藤甲保护自身。
不过这些,应当是对方私密事,自己作为外人没必要好奇打听。
“不错,比我预料得还要多些。
编成藤甲后,应当还能余下些。”
清点完铁线藤,易佩瑛拍拍手,心满意足笑笑。
将口袋重新扎好,她在钟隐对面坐下,说起剩下的那桩交易来。
再过七日,冬至那天,门中就会将分配名单发至道院。
大寒左右,翠羽鸡等发放到各人手中,提前些时日养育熟悉。
若是出了问题,也好处理。
再过半月,立春一至,在道院内举行完典礼。
第二天由院长领着去本山,正式登记留影造册。
若是资质低阶,又无什么背景人脉,说不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
在下面一直轮值做事到老,或者禀报宗门后,下山安享富贵,开创家族。
别的其实没什么,但是从名单下来,再到物资发放的这一个月时间里,其实是值得一提的。
届时,道生会被允许放段时间的假,回乡探亲,顺带着处理下尘缘。
毕竟自打他们年少被带到山上,已经过去打底四年乃至六年的光阴。
而分配过后,就是起码十年的劳役时间,那时候再想告假,未必容易。
道生之中,还是以凡俗人家出身居多。
十数年不回去的话,怕是有些人家中爷娘老子的坟头草,都已经老高了。
二公派虽说是修仙门派,但也不提倡什么断情绝欲,六亲不认这等魔道作派。
反而是比较看重恩义、亲情这些,否则培养的弟子,又怎么会老实为自己做事。
易佩瑛之所以同钟隐说这些,就是因为到时她也要下山趟。
提前说声,免得到时候他找不见人,换了人去交易。
钟隐扫了她眼,略有些意外。
如果说四五等资质的道生,也就算了,毕竟潜力有限。
就算出了什么事,或者被其它家族花费代价招揽走,也无关紧要。
但易佩瑛怎么说也是二等资质,被看好的金丹种子,二公派还这么轻易允许的话,可就有些心大了。
“到时候,康师姐亦会与我同行。”
易佩瑛如是说着,让钟隐一阵无语,不由感慨不同人不同待遇。
但她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下自己。
山中修行无岁月,再加上前世经历冲淡今生记忆,以至于很少想起这辈子的事情。
当然,也与他上山时年岁尚小有关。
等到明年这时候,倒是也要申请回去趟。
虽说今世父母双亡,但终究不是天生地养,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依旧有着熟人亲友。
总是要回去处理下,然后就可以全心放在修行上了。
虚虚间,就是七天过去。
分配计划及物资分配名单如期公布。
果然与集会上那些人提前知道的一样,一切都早就安排妥当。
幸好,自己目前也算小有背景,提前打通门路,明年不至于被下放到那些灵气寡淡稀薄之地。
计划公布第二天,康易两女就自下山,再加上其余道生。
有修为在身的修士顿时少了大半,分落到钟隐等人身上的活计陡然翻倍不止。
虽不能说忙得脚不沾地,但也差不太多。
除去日常修行炼法外,连品尝草药等事都暂时搁置下来。
当然,也是因为常见药材都被其尝过十之八九,仅剩那些毒性强的有关。
不到一个月,仅仅过去二十余天,易佩瑛就自从山下归来,重新回到道院中。
不过。
“怎么感觉她气质有先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上下打量了她眼,钟隐暗自嘀咕道。
下山一趟,易佩瑛仿佛忽地成熟起来,多出些修士特有的不近人情的冷漠疏离味道。
而且……
总感觉,她身上好像还多出股子隐隐的煞气。
此种感觉,只可意会,难以用言语说明。
就像是柄无鞘长剑般,锋锐易伤,不便接近。
“这家伙,该不会是下山杀人去了吧?”
回想起她需要铁线藤来编织藤甲的事情,钟隐不由得如此猜想。
识趣地对这些佯装不知,钟隐向其随口打听着山下事情。
上山三年,不知道山下有无变化。
未觉醒前世记忆前,他先前专心修行,对这些也没多关注。
现在,却是有了些想法。
主要是想着计算下周边三国人口面积,以及那些散布其中的修行家族。
再加上雄踞浮云山脉的二公派。
如此才能更好地了解下这个世界的生态链。
虽说道院每年都会下山招收道生,但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少年,对世事了解不多,肯定比不过刚回来的易佩瑛。
怎么说呢。
小摩擦不断,但总体上还算安定。
毕竟周边数国均在二公派势力范围内,甚至当初开朝建国时压根就是在其扶植下才建立起来。
要是真搞得天怒人怨,过于难看,怕不是立刻就要换成另外一家上位。
有修士坐镇,凡人百姓比起钟隐前世所知的大部分封建王朝,过得相对要安定些。
当然,要说多好也不至于,毕竟上面还多出修士这层阶级出来。
而且仅限于二公派这种,比较看重秩序稳定的生产经营类门派。
若是到了血河宗等魔道门派控制之下,就是另外重状态了。
只可惜,易佩瑛对这些知道的也不算多。
毕竟她亦是早早上山,这次下去拢共不到一个月。
倒有半数时间是花在来回赶路上,又能看到多少东西。
不过,亦是足以令钟隐看出些东西来。
“修士数目,比我想象的要多啊。”
用方寸宝鉴简单计算推演了下,钟隐暗自念道。
单每年从十座道院毕业的道生,就有二三百人之多,再加上修行家族出身,得了机缘偶然踏上修行路的散修。
修士寿元又久,哪怕练气修士都能轻易活够百年。
虽说死于修行途中的亦是不少,但日积月累下来,数目仍是不少。
按这个趋势下去,可能再过个数百年,三国修士就会相对饱和。
到时候,决计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安稳。
不过。
钟隐眨了眨眼睛,好像这与自己也无甚关系。
毕竟有宝鉴在身,自己到时候怕是已经结丹,成为门派中的高层。
就算底层日子没有现在好过,但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要是止步筑基,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到时候人都坐化了,更加影响不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