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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骊山行

赤焰流云 小王子韦 3775 2024-11-15 07:44

  转头到了第二年冬季,近些日子明宗总觉得四肢发冷,身体虚弱,便安排了前去骊山华清宫小住,诏令薛皇后、薛昱珩、程霖等伴驾同往。

  华清宫背山面渭,倚骊峰山势而筑,规模宏大,建筑壮丽,楼台馆殿,遍布骊山上下,因宫中有温泉,故又名温泉宫。明宗前往华清宫,亦是沐浴温泉调养之意。

  彼时,薛昱珩已晋封为正四品中书侍郎,参议朝廷大政,临轩册命,若四夷来朝,则受其表疏而奏之。薛昱珩入朝不足一载,已贵为正四品,离三品部院正卿长官仅一步之遥,自是前途不可限量。

  夜晚,薛昱珩刚刚散班,有些劳累,便来到温泉池中闭目沐浴。

  一匹快马如风驰电掣一般驶来,马上之人身后插着一面旗帜,上书一个大字“驿”,来人从怀中掏出令牌大喝道:“八百里加急!速开宫门!”。

  守门禁卫见状,赶忙将宫门洞开。

  来人下马,手握一份文书,疾步朝明宗所在而去。

  明宗接到密奏,拆开一览,心中大惊,洪州大都督苏烈上奏,南越郡王赵佗有异动,有谋反意,请朝廷速遣大将派兵镇压。

  彼时朝中重臣远在京都,星夜宣诏,明日方可抵达。明宗遂吩咐程霖宣薛昱珩前来商议。

  程霖闻得薛昱珩在温泉池,便入内寻找。

  程霖见薛昱珩在池中闭目养神,便奏道:“薛侍郎,有急务,陛下宣诏!”。

  薛昱珩听得宣诏,一个激灵,从温泉中起身而立,温泉水从他胸前缓缓滑过,胸前的赤焰流云醒目异常。

  程霖见得薛昱珩胸前的胎记,惊得瞠目结舌,手中的拂尘一滑,跌在石砖地面,声音清脆。

  薛昱珩披上衣服,整理好发束,对程霖说道:“有劳程翁引路!”。

  程霖方才回过神来。

  薛昱珩来到御前,明宗将密奏的内容交给薛昱珩查看,薛昱珩看后禀明道:“臣以为苏大都督的奏疏存疑,不宜轻易举兵!”。

  明宗有疑问道:“何故?”。

  薛昱珩奏道:“臣听闻苏大都督素来与南越郡王交恶,南越郡王赵佗虽割据岭南,但归诚以来,万事恭谨,不曾有悖逆之举,进贡频繁,上月赵王世子来京觐见,眼下还在京都内,况且洪州离南越千里之遥,赵王作乱,洪州如何得知?为何南越交界的南康郡、桂阳郡、江华郡、卢溪郡等皆不曾上奏?依臣之见,此事颇有蹊跷,陛下可令南康郡、桂阳郡、江华郡、卢溪郡等探查回报,如确又作乱迹象,再起兵讨伐亦不迟”。

  明宗大悦,赞誉道:“薛卿高见,依卿所言,命南康郡、桂阳郡、江华郡、卢溪郡探查后回报,再做打算”!。

  薛昱珩随后退下。

  后南康郡、桂阳郡、江华郡、卢溪郡四郡上报,未探查到南越赵王谋乱的迹象,一切皆如薛昱珩所料,乃是苏烈诬告,意图兴兵逼迫赵佗谋反,幸得薛昱珩慧眼如炬,瞧出其中不妥之处,如此避免了一场兵灾血祸。这是后话了。

  程霖见薛昱珩既去,便打发殿内内侍、宫女悉数退下,仅余明宗与他二人。

  程霖嘴唇颤抖禀道:“陛下,老奴有要事密奏!”。

  明宗不解,说道:“说吧!”。

  程霖:“老奴方才在温泉池内看见薛侍郎胸前有赤焰之记,和当年皇子的胎记如出一辙!”,说完程霖头重重磕在地上。

  明宗大惊,右手伸出,巍巍颤颤地问道:“当真?!”。

  程霖泣诉道:“亲眼所见,千真万确,陛下——!”。程霖泣不成声。

  殿内蜡烛“噼啪”一声爆裂,灯火瞬间明亮了许多。

  明宗已是热泪盈眶,双手撑在案上,不能自已。

  忽得一阵风起,明宗眼前一黑,一阵眩晕,跌落在案上。

  明宗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跟前仅有程霖、太医院判孙妙应二人。

  孙妙应是明宗一手提拔的太医院之首,对明宗忠心耿耿,行事谨慎,其他人从不能从他口中探听到任何消息。

  程霖一贯机敏,昨夜明宗昏厥,立刻封锁了消息,暗中将孙妙应请来为明宗诊治,对外称明宗今日闭关修禅。明宗患病之事,瞒得密不透风,竟连薛皇后也不曾知晓。

  明宗苏醒,看到床前的程霖与孙妙应,遂问孙妙应:“孙院判,朕的龙体还能撑到几时?”。

  孙妙应跪在床前,回答道:“陛下只是偶感风寒,精心调理,不日便愈”。

  明宗语气忽得沉重了起来:“朕的身体朕清楚,朕命你说实话,到底还有多少光景?”。

  孙妙应见明宗神色庄重、严厉,自知无法隐瞒,泣诉道:“下臣无能,陛下龙体积劳亏空,恐不足一年之期——”。

  程霖听得孙妙应之言,也跪下呼喊道:“陛下——!”。

  明宗神色坦然,想必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对二人吩咐道:“今日所说绝不可让第四人知晓,对外称朕偶感风寒”。

  “臣遵命!”,程霖与孙妙应含泪应下。

  孙妙应擦拭去眼中泪水,静静退下。

  明宗吩咐道:“程霖,你速去请靖国公、姚相、魏国公、杜衍四人前来华清宫密议,切记行事要隐秘,四人分请独议,不可使他们相互知晓!”。

  程霖受命后即刻遣人宣诏。四个内侍,分别朝着京都而去。

  为避免流言非议,明宗安排孙妙应前去薛皇后宫中回禀了明宗的不适,仅说明宗偶感风寒,需要静养,并无大碍。

  当夜,靖国公、姚相、魏国公、杜衍四人依次进入华清宫与明宗独对,所议之事,无人知晓。四人来的隐秘,去的亦是隐秘,并未被旁人察觉。

  又过了两日,明宗身体稍稍好转,便宣诏了薛昱珩。

  明宗提笔练习书法,程霖负责研磨,薛昱珩在一旁一同练习。

  明宗推崇王羲之的书法,自幼习得一手绝妙草书,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如行云流水一般,明宗所临《兰亭序》,几可以假乱真。

  薛昱珩的书法启蒙自冯柳儿,冯柳儿亦喜行书,但薛昱珩的行书与明宗不可等量齐观,自是相形见绌。

  明宗见薛昱珩所写行书,多有力有不逮之处,便握住薛昱珩的右手,手把手带着他一起运笔、起势,明宗更悉心指点其中技巧、心得。父子二人,其乐融融。程霖在一旁看了,忍不住频频微笑点头。

  明宗饶有兴致地问薛昱珩:“薛卿这笔行书是师承何人啊?朕观之,柔美有余,而力道不足”。

  薛昱珩禀道:“那是家母自小所教,微臣学艺不精,让陛下见效了!”。

  明宗目光慈爱地说道:“无妨,改日朕教你便是!”。

  薛昱珩恭谨退却道:“怎敢劳烦陛下!”。

  明宗忽想起自己小时候学习书法的情形,与薛昱珩说道:“朕的书法启蒙自高祖皇帝,高祖皇帝亲授技艺,朕彼时年幼,叫嚷着要先学母字,高祖皇帝便嗔怒朕目无君父,一去数十载,昔日情形历历在目”,明宗一阵感伤、追怀。

  薛昱珩见明宗说得动容,忽想起自己初学写字时的情形,便说道:“臣与陛下不同,臣启蒙自家母,所学第一个字不是母字,而是父字,家母彼时也有怨言,如此看来实难两全”,自是笑谈。

  明宗听闻薛昱珩初学的便是父字,心中一阵窃喜,转念一想,此父非彼父,神情稍稍落寞了几分。

  练完说法后,明宗又命薛昱珩与他对弈,棋局中明宗几番悔棋耍赖,薛昱珩无可奈何。

  弈局结束,已是晚膳时刻,薛昱珩本欲退下。明宗吩咐道:“程霖,给薛卿赐座,朕一人用膳亦是无趣,有劳薛卿作陪~”。臣子与皇帝同桌而食,平起平坐,自是僭越,便是皇子、公主寻常也不得与皇帝同桌而食的机会,再说无人作陪,自有皇后及嫔妃,何须薛昱珩一个外臣。

  程霖在明宗身旁安置一张凳子,薛昱珩不敢入座,面有难色。

  明宗遂说道:“今日是私宴,薛卿就将寡人当成家中叔伯长辈即可,无需拘礼!”。

  薛昱珩见盛情难却,边拘谨坐下。

  本来明宗用膳,都是程霖布菜。明宗朝程霖摆了摆手,程霖心领神会,退到一旁。

  明宗起筷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菜肴,放在薛昱珩碗里,嘱咐道:“薛卿,尝尝是否合口味!”。

  薛昱珩大惊失色,赶紧起身跪拜道:“怎么劳烦陛下钦赐菜肴!”。

  皇帝与臣子同桌而食,早已逾矩,明宗更亲自为薛昱珩布菜,更是闻所未闻,明宗亦知多有不妥,遂对薛昱珩言道:“既如此,便依寻常百姓家的规矩,由薛卿为朕布菜吧!”。

  薛昱珩心中叫冤,他怎知明宗喜欢何种菜肴,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为明宗布菜。明宗见薛昱珩光顾着给他布菜,自己几乎不曾动筷,便玩笑地对薛昱珩说道:“薛卿,莫要光顾着给朕布菜,自己却顾不得用,传出去外人定要说朕小气,连一顿饱饭都不肯赏与薛卿呢”,说完微微发笑。薛昱珩知是明宗缓解气氛之戏语,便稍稍放松,行为自在了些。

  这顿晚膳,明宗吃得开心,不管嘴中的菜肴是否喜欢,都觉得美味异常,而薛昱珩吃得食不知味,心有余悸。

  其后几日,明宗每日必诏薛昱珩陪驾,或赏花、或品茶、或听戏,不一而足。

  明宗心情欢畅,稍事休养几天后,便提前结束了此次骊山行,摆驾回宫。明宗知道他的时日不多,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他必须争分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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