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战马之上回头看着毫无斗志浑身疲惫的士兵，高仙芝的脸色露出了从未有过的阴云。

　　遥想当年，就是与龟兹对垒，他高仙芝率领一万精锐同龟兹的五万大军也是不相上下。要不是队伍内部一部分沙陀人的反叛，他高仙芝根本就不可能败北，更不会一个人逃亡回安西都护府。

　　但如今的情况，高仙芝手握大军，却忧心忡忡。

　　作为副将的封常青当然能理解高仙芝的担忧，这些散兵游勇全都是种地的百姓和地痞无赖，现在叛军随时可能突破防线到达虎牢关之下，他们怎么可能在短短数日之内就提升战力呢？

　　“高将军，咱们快些走吧。至少，在时间上我们能比叛军更早的到达虎牢关。”封常青劝说道。

　　高仙芝沉默不语，点点头继续前进。

　　高仙芝的算盘打的好，就像先前他与薛文远说的那样，要是自己这一次能够领兵平叛，那么不仅奠定了他当世第一猛将的地位，更能在日后朝代更迭之中，占有宝贵的迂回空间。

　　只是......

　　一想到那些毫无组织纪律的士兵，高仙芝就感觉心力憔悴。

　　一日之后，大军果然到达了虎牢关。高仙芝给驻守虎牢关的二百老弱病残看了文书和虎符之后就接管了这里。

　　坐在已经落了不少灰尘的军帐里，高仙芝对封常青说道：“老封，我准备闭门不出，与敌军耗着。”

　　一路走来，封常青深知此次战斗的意义。一旦虎牢关告破，洛阳就是唾手可得，所以，他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本以为高仙芝好大喜功，准备领兵出征，但现在他先有了以守待攻的策略，心也是放了下来。

　　没办法，尽管手里有十五万大军，但毫无战力可言，拿什么跟叛军拼命？换做是谁，也都会做出这番决定吧。

　　“高将军......”

　　高仙芝摆了摆手，说道：“老封啊，你我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出征在外，眼下又没有别人，还是叫我老高吧，这样听着亲切。”

　　封常青看得出来，高仙芝这一次是真的很苦恼。

　　“老高，你说的没错。我军战力不足以抵挡叛军，冒然出兵十战九败。所以，我的建议也是闭门不出。安西都护府那边两路援军已经到达了预定地点，只要咱们托住安庆山的主力，他背后的老巢用不了多久就会崩溃的。另外听说秦王殿下准备退军到平原郡，带着辽西郡和北平郡的残兵与颜真卿汇合，想必一时半会也不会丢掉平原这个桥头堡。”

　　高仙芝点点头，说道：“你提到秦王我还有一些纳闷，怎么先前秦王一直都是饮酒作乐不思进取，怎么这一次突然就换了个人似的。尽管一直在退兵，但不管是在北镇县还是北平县，都是死的人少，活下来的人多。要是与颜真卿汇合的话，估计他手上的兵力不下十万，这十万兵力，很可能是日后平定河北地区的主力军啊。”

　　“是啊，我也听说了。据说冀州府中书令姚兴元的儿子姚崇文，在退出北镇县的时候，亲自挑选了五百勇士，作为陷阵营伏击胡绝人。没想到，他那一把火可是比诸葛孔明的还要厉害，直接就让胡绝人损失了两万人。第二次的伏兵更是将追赶而来的胡绝人吓回了城里。年轻人，还真是可怕啊。”

　　“怎么能不可怕，秦王身边还有两个人。这两个人，据说一个沉稳老练，秦王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完全出自他的谋划，他叫杜如敏，是秦王身边的老人。还有一个，据说是什么艳阳楼的李子川，就是先帝册封的那个‘夺锦之才’的李子川。据说，自从上一次胡绝人与罗家里勾外联南侵，到现如今秦王步步后退却不断壮大，都是他的安排。”

　　“我见过李子川。”封常青说道：“此子......堪称妖孽。”

　　“哼，多智近妖一般都活不长。我觉得，咱们日后要与秦王殿下走动走动。”

　　“老高，眼下还是应该多操练士兵才是。”封常青还算本分，从来不参与什么争权夺利。所以，封常青能在朝堂上一睹李子川的风采，而高仙芝则没有上朝的机会。

　　当天晚上，一则消息从虎牢关东面传了进来。

　　“安庆山已经渡过黄河，直奔我虎牢关而来。另外，秦王殿下好像朝着帝都而去，咱们得保护秦王周全才是。”高仙芝说着就准备点兵出征。

　　但封常青则表示反对，问道：“信上果真是说秦王三个人去了长安？”

　　“这两个人不管是谁，秦王能够抛开平原而冒这个险回长安，就代表他是有着充足准备的。”

　　高仙芝冷静了下来，问道：“老封，你的意思是......”

　　“很可能是疑兵之计，将安庆山的大军调动到虎牢关东面，方便秦王行事。你想想，一个杜如敏，一个李子川，有这两个人出谋划策，秦王此行必然不会出事。”

　　“不行，不能拿秦王冒这个险。我看李姓皇族跃跃欲试，只要叛乱平定，一定会推倒女皇统治，重新辅佐皇帝上位。那个楚王李隆裕，根本就毫无能力。与其如此，还不如让秦王掌控天下，至少我等不用担心糊里糊涂就被杀头啊。”

　　高仙芝正准备出去，却被封常青一把拉住，说道：“老高！冷静！”

　　“放心，我只带着一万骑兵去接应秦王，不会与叛军正面交战的。”高仙芝说道。

　　“不行！要去也是我去！你是主将！”说着，封常青便转身向外走去。

　　当封常青掀开帐帘的时候忽然停下，回头对高仙芝说道：“老高，记住，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能出兵救我。另外，一定要坚守不出！”

　　说完，封常青便昂首离去。

　　高仙芝和封常青都是战场的宿将，经验丰富。这种不明敌情的情况之下，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前去营救寻不到踪迹的秦王，简直就是去送死。

　　封常青的离去，让高仙芝的内心有些悔恨。但为了以后的前程，他也不得不拼上一次。

　　“老封，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